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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激烈討論着的時候,蘇進一句話也沒說。

他只是抬頭看着上方,看着樊長老身後,學徒們捧着的那些托盤。他的目光從那些托盤上掃過,那些看去極為笨拙醜陋的文物,卻讓他更加留連。

然後,他的目光移到了樊長老身上,露出了一抹極其輕蔑而嘲諷的笑容。而當樊長老同時也看向他的時候,他開始抬步向前走。

談修之在跟那幾個收藏家說話,但同時也在看着蘇進。

蘇進一動,他的聲音就停了下來,挑眉看着他。

蘇進沒有理會周圍的事情,只是一步步向前走。

這一刻,前一天在圜丘壇前發生的事情又奇妙地發生了。

蘇進面前有很多人,這些人擋在他跟圜丘壇之間,擋得嚴嚴實實。

然而現在,他開始抬步往前走的時候,那些熱烈交流着的人群突然聲音一頓,莫明其妙地看向了他。然後,或者是為他目光所懾,或者是被他身上某種不知名的氣質所影響,那些人不由自主地向兩邊散開,讓開了一條道路。

蘇進沒有轉頭,他就這樣一步步地從這些人讓開的道路中走了過去,向著圜丘壇而去。

談修之跟在他身後,也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剛走出一步,就險些跟一個人撞上。

他轉過頭,發現杜維也正盯着蘇進的背影,也抬起了腳步,明顯是要跟上去。

杜維發現他的舉動,彌勒佛一樣地笑了笑,讓開一步,說:“四少先請。”

談修之也不客氣,向他點點頭,快步跟在了蘇進身後。而在他身後,杜維、舒倩,還有那四位收藏家一起跟了上來,形成了一支不大、但是絕對不可讓人輕忽的隊伍。

蘇進沒有理會這些,他一步步向前走,走到了圜丘壇下。

他剛要往上走,一個人出來攔在了他面前。

蘇進看着他,平靜地問道:“宋九段,您要攔我嗎?”

擋在他面前的正是宋九段,這位老者站在他面前,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突然一笑道:“沒有,我只是想問問你,準備好了沒有。”

他指代不明,蘇進卻彷彿明白了他在說什麼,同樣一笑道:“當然,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宋九段拍拍自己的衣服,說:“那我就等着了。”

說完這兩句莫明其妙的話,他果然退到了一邊,還伸手示意了一下,讓蘇進隨意。

蘇進向他點點頭,繼續往上走。

他這邊的動靜有點大,樊八段當然注意到了。他斂了笑容,看看蘇進,本來要招呼人攔住他的,就看見宋九段突然來了這麼一手。

宋九段地位太高,即使是樊八段也不得不顧忌。現在他擺明了支持蘇進上來,樊八段眯了眯眼睛,終究還是示意那些人退下了。

蘇進再次站到了圜丘壇頂,與樊八段正面相對。

這次繼昨天之後,他第二次登上這裡。昨天,他幾乎形同給了長老們一個耳光,今天也擺明了來者不善。

樊八段打量着他,正要嘲諷兩句,沒想到蘇進先一步搶先開口了。

蘇進上台的時候,慕影的眼睛就已經亮了起來。她毫不猶豫地揮手,調度攝影臂,緩緩轉向了圜丘壇上,正對準了那兩個人。

只見鏡頭裡,蘇進抬起了手,指向樊八段身後。然後,他的聲音透過事先設置好的麥克風,清晰地傳達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樊八段口口聲聲表示這些文物不具價值,顯然已經認出它們是什麼了?”

所有人都在順着蘇進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他指的,正是六件文物其中之一的玉圭。

樊八段盯着蘇進看了好一會兒,緩緩問道:“怎麼,蘇六段覺得我會不知道嗎?”

蘇進笑笑,說:“樊長老八段之尊,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不過,我想離得這麼遠,看得不是很清楚,在場的大家想必有很多人不太清楚。那麼,是不是讓大家知道所有信息之後再做判斷,會比較公平一點?”

樊八段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蘇進。蘇進站在圜丘壇上,衣角與頭髮一起被風吹起來,他的目光極為明亮,絲毫、也從來沒有迴避的意思。

從一山在慕影身邊非常小聲地道:“這年輕人膽子也太大了,如果不是剛才宋九段說了兩句話的話,以樊啟明的脾氣,多半連話都不會讓他說,就會把他趕下去。”

慕影緊盯着鏡頭裡的蘇進,屏息凝神,她隨口道:“誰知道宋九段是不是故意這麼做的?”

從一山一凜,慕影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如果宋九段真的是有意縱容蘇進這樣做的話,是不是代表他也不滿長老會的行為?這是不是代表文物協會的最高層也產生了分歧?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只聽見樊八段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這樣說很沒有道理,文物的藝術價值,跟它的來曆本來就沒有關係。”

蘇進的聲音緊跟着響了起來,毫不示弱:“文物之所以是文物,本身就跟歷史有關。如果不明來歷,那文物跟普通的現代藝術品有什麼區別?”

樊八段輕輕“哦”一聲,眯起眼睛,略帶威脅之意:“這位小兄弟的意思是,許八段和我剛才說的都是錯的了?”

蘇進抬頭直視他,聲音朗然:“對,我就是這樣認為的!”

一瞬間,圜丘壇下方一片安靜,只能聽見風過廣場的聲音。

片刻之後,這安靜瞬間被完全打破,一個接一個的人嚷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響。無數道目光滿是不可思議地看着上方,匯聚到蘇進的身上。

在驚龍會上,在圜丘論道時,竟然會有人這樣說?

竟然會有人當面指責一個,不,兩個八段,說他們說錯了?!

而蘇進只是直視前方,表情異常平靜,甚至還帶着一絲平常極為少見的冷冽。

樊八段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眼神也徹底冷了下來。他緩緩道:“這位小兄弟,這裡可是驚龍會第二天,圜丘壇上,你知道現在這是在做什麼嗎?”

蘇進環視了一下四方,道:“圜丘論道。”

樊八段問道:“那你可知道,此時的圜丘壇上,只有什麼人才能上來嗎?”

蘇進點頭:“只有七段以上的高段修復師,才能在這裡發言。”

樊八段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問道:“哦?那想必你已經有七段了?”

蘇進聲音一頓,接着微笑了起來。他從容自若地搖了搖頭,說:“那倒沒有,我不久前剛奪完一次段,現在還只有六段。”

這句話一出,下方又是一片嘩然。無數人臉上寫着震驚。

昨天驚龍正儀之後,很多不清楚蘇進身份的人打聽過他的來歷,也因此知道了他還是個沒有段位的新人。然而一天過去,他就已經晉了段,還通過奪段成了六段?

這速度,也太火箭一點了吧?

慕影有點緊張,手心裡甚至還捏了把汗。她心裡很清楚,事情到現在只是一個開始,蘇進接下來肯定還要做更大的事情。

究竟會是什麼事情呢?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卷過大量的想法,連鼻尖都忍不住冒出了一點汗來。

突然,她聽見旁邊董楓的聲音,他急急地說:“慕影姐,你看網上的評論,簡直要瘋了!”

慕影頭也沒回,匆匆問道:“說什麼?”

董楓緊盯着手機,說:“他們很震驚蘇進怎麼已經是六段了,抱怨我們怎麼沒直播奪段的過程……不少人在罵我們勢利眼,不會抓熱點。”

慕影深吸一口氣,說:“你去用官方帳號發條消息,讓他們稍安勿躁。”她看了一眼攝影機,跟他對視一眼之後,說,“蘇進奪段的全過程我們已經全部都拍下來了,回頭剪輯之後,會全部播放出來!”

董楓應道:“是!”聲音里充滿了激動。

驚龍會一共三天,除了第一天的驚龍正儀之外,接下來兩天半,幾乎天壇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活動,不少高段修復師都會在此獻藝或者演講。

所以天空電視台只會直播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會剪輯成素材,留待以後轉播。

一開始天空電視台高層就表示,讓慕影抓住難得的機會,集中高段修復師。而且蘇進定段以及奪段的那部分視頻長達數小時,慕影專門留了下來準備以後重新剪輯的,沒想到觀眾們迫不及待,現在就在催促了。

董楓發微博去了,慕影繼續關注台上情形。

樊八段眉頭微微一皺,笑了一笑:“六段?的確很不錯的成績……”他的聲音還算平靜,明顯是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的。下方修復師也有不少人留意到了這一點,越發竊竊私語了起來。

樊八段一個轉折,道,“……但是,還是不夠資格站在這裡!”

“不夠資格?”蘇進點了點頭,承認了下來,“按照文物協會的規矩,的確是這樣沒錯。”

他的聲音無比清晰,帶着一貫而之的從容與淡然,“那麼,我也只好再按文物協會的規矩,再奪一次段了。”

來了!慕影心裡一陣激動,蘇進上台之前,她就有了這樣的預感,現在果然成真了!

她的目光匆匆掃過圜丘壇上,審視着打量着台上的每一個人,她在猜測,蘇進會向誰發起奪段挑戰呢?

不過不管是誰,蘇進只要提出來,就是一個大新聞!

初段修復師一路直升,從低段奪到高段,這會是多麼令人震動的一條新聞啊。

沒想到,蘇進玩得比她想像中還要大。

台上,年輕人目光如水,淡然掃過每一個人。

不知什麼時候,也不知因為什麼事情,五名長老全部都到了這裡,好像要完成什麼大事一樣。

現在,他們想做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倒是先方便了蘇進。

蘇進向他們一拱手,道:“在下蘇進,新任六段修復師。現在向樊八段、許八段、伍八段、何七段、陳七段五位高段修復師,提出奪段挑戰!”

他洒然一笑,昂首道,“文物協會的規定里,並沒有規定一次只能挑戰一位修復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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