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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坊間說書先生的話來形容,郭春海和京城官報間的嘴炮打得是驚天地、泣鬼神,堪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筆伐戰爭。

郭小才子也充分發揚了不畏強暴、敢於直言的高尚風格,罵得對方几乎詞窮語塞。

經這麼一攪合,齊譽的請丁憂立即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看這形勢,似乎必須做出表態,否則輿論難息。

然,齊譽卻不這麼想。

時下正值暗波涌動的時刻,最適合渾水摸魚,沒有必要那麼著急。

請丁憂的上奏摺子,不妨再拖上一拖。

不僅如此,他還想藉著這個機會變被動為主動巧破此局。就比如說,尋個什麼合適的理由順利進京,把丁憂的事徹底攪黃。

可是!

若要促成此事,就得先破除一道壁障。

昔日,自己曾公然承諾無聖詔不會入京,此事天下盡知。而自己乃是堂堂少保,怎能於天下人前出爾反爾呢?

正是多了這道枷鎖,所以他才耐心地等待李宏裕的還朝及其詔喚。

卻不料,事與願違!

那小天子竟留戀於大華之濱久居不返了,你說氣不氣人?

這也正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時有發生。

怨嘆無益,還是多想想怎麼去破解吧。

鑒於如上考量,必須得尋個合適的理由作為先提條件來堵住悠悠眾口,讓別人覺得接下來的進京順理成章。

並且,還要得到朝堂的正式同意。

這樣的結果,就不算是自我食言了。

齊譽思索了一陣兒,自語道:“真若不行,就只能設法給白面首發發喪了!”

“什麼?夫君給哥哥發喪?”殷桃聞言一怔,露出了複雜神色。

關於給殷俊發喪的事,可謂是一波三折,至今仍無定論。

最先時,曾作上報說他殉國東海、壯烈犧牲,可是到了後來,洪濤又聲稱他還可能活在世上,於是,發喪的事就停下來了。

這一停,就是半年有餘。

長期的懸而不決,殷桃也覺得有些彆扭,她斟酌再三,終於在天竺戰役獲勝後決定向朝廷再次報喪。

齊譽對此也沒多說什麼,一切按照她的意思辦。

然而,小彤又在當時搜到了殷俊仍在世上的證人和證詞,基於這個因素,齊譽故意在上書的末了處添了這樣一句話‘或許他仍在,願吉人天相’。

他哪裡知道,這多出的一句話卻給蘇琉給添了堵。

既然殷俊仍有活着的可能,那朝廷又怎可輕下定論呢?

萬一是說萬一,日後他殷大人真的活過來了,皇家的蓋棺定論豈不淪為了笑柄?

齊譽是聰明人,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既如此,他又為什麼行此一招呢?

莫非,他是在故意試探,看自己是否會伺機剷除殷大人的勢力集團?

若平日行事,蘇琉完全可以來個順水推舟,藉此時機來完成自己想要的人事調整,可現在卻是不行了。

天子南洋未歸,自己怎可輕舉妄動?

雖然,齊譽一再聲稱,天子是因為留戀南洋的怡人風情而忘返京城,但實際是不是這樣,這哪裡知道。

萬一,是他齊少保居心叵測於暗中軟禁了天子,自己貿然行事,豈不正中了他的下懷?

小心為上!

謹慎起見,蘇琉最終作出硃批:呈報證據不足,尚不宜於殷大人做蓋棺定論,追謚更不妥……

所以那次,殷俊的喪還是沒能發成。

接下來的幾次上書也是如此,皆因證據不足沒能促成。

這回可是不同,齊譽想坐實殷俊的死訊,並弔唁為由作為北上的借口,如此一來,道理上就能說得通了。

華夏素以文禮治國,總不能明面阻攔親妹夫前往祭奠吧?綜合判斷,入京的請求十有八九可獲准允。33

於道德的壓力下,蘇琉不太可能公然拒絕。

不過,要想真正玉成此行,還得運用一些特別的手段。就比如說,於暗中造勢啥的,讓蘇皇后的壓力只增不減。

對,就這麼定了!

“白面首啊,不管你死還是沒死,喪事必須得發。若你還活着,日後我必會請你喝酒來賠不是!大不了……給你多加上兩道菜!”

“來人哪,給朝廷和殷家正式報喪,此次證據確鑿,殷大人確是真的歸天隕落了!”

說罷,齊譽長嘆一聲,將早就擬好的摺子和書信交到了信使手裡。

並還特別叮囑,要以最快的速度送達京城。

……

瓊州,五指山一隅。

此地景色秀麗,甚是怡人,只可惜道路坎坷,平日里人跡稀少。即使偶有些遊客逗留觀賞,也多集在前山一帶。

至於後山,基本上看不到人。

今天卻是個例外,不僅有人來此,而且還不止一個。

兩男一女,共計三人。

從他們的裝束上看,二男應是文人雅士,女子乃是大家閨秀。從年齡上看,二男明顯年長,應是那年輕女子的長輩。

隨着青煙裊裊升起,一壺野外清茶香氣四溢。

那小女子謙恭倒好了茶水後,便低眉斂目地端坐一旁,擺出了一副垂耳聆聽狀。

看這場景,他們似乎是打算談些事情。

果然!

上首處的黑袍男子在品了口茶後便開口道:“齊譽正式報喪,稱卿已歸九泉之下,這日後,必定會鬧出大笑話。”

下首處的素衫男子聞言眉頭一蹙,搖搖頭說:“這事委實不妥,必須得設法阻止,總不能,讓我岳父他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且莫阻礙,先看齊愛卿他怎麼鬧騰,吾等呀,只作默默旁觀即可。不到關鍵時刻,最好不要參與其中。當下的大奉政壇正處於無君狀態,如此詭譎之局,且看他如何破解。”

“您就不擔心……社稷不穩?”

“當下四海臣服,邊疆如磐,哪有什麼不穩之象?”

“這……”

黑袍男淡淡一笑,繼續道:“反正,你也‘死去’這麼久了,該傷心的人早就傷心過了,即使正式發喪,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你用不着那麼較真。”

素衫男無奈一嘆,苦笑道:“那,行吧……”

見對方同意,黑袍男非常高興,他放下茶盞從懷中掏出一張報紙道:“且看看這個,就大致明白他的用意了。而其目的,正是我想要的,既然如此,咱們為什麼要阻攔呢?”

“哦?”素衫男一愕,連忙接了過來。

打開後卻見,上面刊登了一篇以齊譽為署名的緬懷文章,標題為《痛悼故友於永川》。

此文被放在了頭版頭條處,分量不小。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