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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天氣,”讓.貝特男爵站在窗邊,望着陰雲密布的天穹低聲道,“又要下雨了。.”

靠近大海的沉池灣並不缺雨水,特別是在夏秋兩季,前一刻碧空萬里、下一刻風雨大作也十分常見,因此城市做了大量準備,從石板路面到地下排水設施應有盡有。這裡不像斷牙堡或灰石城,下個雨就能讓低地變成水窪,到處都泥濘不堪。一兩場大雨最多會耽擱商船卸貨,對城市的影響幾乎微乎其微。

與其說是天氣,倒不如說是他的心情。

可惜驟雨過後,陰雲就會消散,心情卻不會。

“大人,您考慮好怎麼回答他們了嗎?”書記官朱姆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答?”男爵冷笑兩聲,“被絞死還是被燒死,讓你來選一個,你會怎麼回答?”

“呃……”書記官一時啞然。

“沒法選是吧?繼續拖着吧。”

“可是……”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沒能開口。

事實上即使他不說,讓.貝特也知道,這事很難一直拖下去就像天上孕育的**一樣,不管商人有多麼不願意見到,它總會落下來。

一切的緣由都來自於那場與教會的戰爭。

狼心王城被摧毀後,一夜之間彷彿冒出了一大批狼王的私生子,各地領主拉幫結派,相互征伐,大有自己才是正統之勢。一番角逐下來,漸漸形成了三大勢力盤踞西北方的托肯家族、佔據南境的紅石門家族、以及東部山區的獠牙家族。

前者由於距離較遠,倒也沒來麻煩過沉池灣,但後面兩個家族就不一樣了,兩位公爵都想要將沉池灣拉入自己的一派,進一步擴大自身實力。

在紛爭前期,男爵一直堅持海港中立,不得罪任何一方,這不僅使得城市快速恢復了繁榮,也令他獲得了不菲的收入。為了保證貨物能夠及時換回糧食或金龍,加上周邊區域未定,兩位公爵也沒有太過逼迫他。

可隨着新一輪吞併與擴張,獠牙和紅石門逐漸脫穎而出,成為了新狼王最有力的競爭者。加上托肯家族突然封閉籠山要道,使得這兩大家族不約而同將目光再次放到了沉池灣上。

男爵用膝蓋都能想到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

吞下沉池灣,順便禁絕敵方的物資貿易,必然能在這場競爭中取得極大優勢。於是這一次他們不僅派出了使者,同行的還有數十名騎士與百來位傭兵,其態度已不言而喻。

海港只有維持秩序的巡邏隊,以及一支保護領主安全的親衛團,對付衣不遮體的海盜還行,面對全副武裝的騎士壓根沒有自保能力。讓.貝特也沒打算反抗,若是三大勢力已經分出勝負、定出了狼王,他會毫不猶豫宣誓效忠。至於新狼王是不是出自老狼王的血脈,他並不在乎。

然而紅石門和獠牙偏偏勢均力敵。

投靠便成了一條死路。

無論他選擇站到哪一邊,另一方絕不可能坐視失去海運貿易,那意味着糧食、鐵器等物資都只能依賴自產,而對方卻能源源不斷獲得補給,無疑等於將勝利拱手相讓。

因此一但投靠,必定會遭到另一方的大舉進攻。

沉池灣既沒有堅不可摧的城牆,亦沒有深邃的護城河,想要抵擋下來,就只能依賴投靠方的傾力支持。

但兩大家族真會支持他嗎?

男爵不敢去賭。

如果他是紅石門或獠牙公爵,自然也能想得到,先用沉池灣的領民去消耗進攻者的力量,然後再趁勢夾擊,能有效降低精銳騎士的傷亡。甚至放敵人入城,再封鎖退路,慢慢消耗之……畢竟對方要的是沉池灣,而不是這裡的人。

或者說,沒有他讓.貝特管轄的沉池灣會更好。

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選擇被絞死還是被燒死的問題。

把兩個使者團放在一個營地里,就是希望利用他們的互相敵視來拖延時間,如果能打起來就更好了。他還三番五次的提供過烈酒和女人,並刻意讓他們一起挑選,可惜這幫人即使爭得面紅耳赤,也始終沒有拔劍相向。

“滴答,滴答……”

雨終於落了下來,總督府的花園變得朦朧起來,彷彿蒙上了一層薄紗。

凝視着在雨中輕輕搖擺的花瓣,男爵默然不語,這樣等待下去並不是解決之道,可他怎麼也想不出繼續保持中立的方法。祖父常說,貴族經常在利益和權力的得失間搖擺不定,只要利用好這一點,就能左右逢源。或許他該靜下心來,放棄那些小把戲,從謀略層面好好考慮下如何擺脫困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大、大人,不好了!”

“慌什麼慌,有話好好說!”讓.貝特不悅地瞪了來人一眼,“到底什麼不好了?”難不成那些騎士終於打起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個好消息!他盯着侍衛的嘴,希望能從對方的口型中看出“營地”或“騎士”一詞。

“灰堡、灰堡之王的船隊佔據了海港!”然而侍衛的話卻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令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不止如此,他們還封鎖了碼頭區,禁止任何人靠近!”

“你說什麼?灰……堡?”男爵下意識地重複道,“他們想買賣什麼東西嗎?等等……你剛才說封鎖?”

“確實如此!”侍衛急切道,“他們趕走了原本停在棧橋邊的船隻,只允許自己的海船靠岸,還說這是暫時徵用,秩序很快就會恢復。巡邏隊想要阻止他們,但眨眼間就被解除了武裝!據報告,港外的灰堡船隻多達數百艘!”

讓.貝特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你確認是灰堡之王的船隊?而不是某個領主的家徽?”

“是,我親眼用望鏡看過了,”侍衛艱難地點頭道,“確實是灰堡王室的高塔長槍旗。”

神明在上,難不成灰堡打算入侵狼心了?

為什麼溫布頓會放着富饒的鄰國不要,繞道而來找他的麻煩?

就算灰堡之王想要開疆擴土,也沒必要從海上發起進攻吧?托肯家族真能抵擋得住擊敗了教會的灰堡軍隊?

不,這根本說不通……

男爵一時間只覺得腦子裡紛亂如麻,完全理不出個頭緒來。

直到書記官朱姆走到他身邊,低頭耳語了幾句。

男爵頓時眼睛一亮!

沒錯,這或許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灰堡的力量毋庸置疑,足夠打破如今兩強相爭的僵局。假設這支船隊真是為灰堡之王開疆擴土而來,初臨這片陌生之地,哪怕再強大也需要當地貴族的幫助,只要稍加引導,說不定就能實現驅狼吞虎的效果。反正效忠誰不是效忠,若是向灰堡之王示好的話,興許自己還能掌握更大的權力,成為一方執守也說不定!

即使溫布頓失敗了,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此刻又一名侍衛跑了進來,“大人,灰堡船隊派出了使者,說是攜帶着羅蘭.溫布頓陛下的旨意而來,希望能與您詳談。”

讓.貝特與書記官對視一眼,接着點頭道,“遠到即是客人,告訴使者,我隨時都可以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