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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深後,羅蘭才載着眾人回到六里亭——也就是書卷最初進入夢境世界時的街區。

它和筒子小區一樣,同是條年歲已久的老街,不過比起前者,這裡更偏向於商業性質。街道兩邊有不少便民百貨、蒼蠅館、量販KTV和網吧,規模都不大,光顧的主力基本是附近的上班族和學生。

雖然看上去環境有些髒亂差,但反倒適合書卷隱藏身份。

駁接點的出入口就在街道旁,從外面看跟普通的鐵門沒有任何區別,至於這扇門原本就在於此,還是書卷進入夢境後才出現的,羅蘭尚不得而知。不過這個位置顯然極為重要,他已經在考慮是否通過協會和三葉集團的關係,將兩邊的店鋪都收購下來了。

畢竟書卷的意識領域只能攜帶一名神罰女巫行動,如果被多隻墮魔者盯上仍會有一定的危險。作為將知識傳承下去的關鍵人物,顯然一點風險都不能冒,若能在駁接點周圍常駐上十來個戰鬥女巫,安全性無疑會更高。

趁着人流稀疏許多之際,羅蘭對兩個意識領域間的相互影響做了最後一輪測試。

當夢境世界停止運行時,無論書卷在什麼地方,都會被排除出夢境,回到小小的檔案館中。

這也是和神罰女巫最大的不同之處。

後者的意識雖會回到自己的身體中,但在夢境世界中的位置卻會定格於離開的那一刻。這也是羅蘭要求她們都儘可能在薔薇咖啡館或隔壁倉庫集中進出的原因——否則人員發生變化的時候,有可能會出現某人憑空消失的情景。

而書卷的這一問題顯然更加嚴重。

至少在緊急情況下,神罰女巫還能和羅蘭保持同進同出來實現“無縫連接”,書卷則無法做到這一點。這也意味着,她每次進入夢境都必須從檔案館開始,出夢時亦在檔案館結束。

不過考慮到只要教會書卷使用手機,就能時刻確保夢醒前雙方處在正確的位置上,加上法爾媞的魔力飛蟲始終監視着這片區域,因此倒也不算什麼難以解決的事。

這個規律反過來也同樣成立。

當書卷主動脫離自己的意識領域時,領域中的神罰女巫和羅蘭都會被強制排出,前者回到現實的軀殼中,後者則出現在鐵門門口。那種感覺並不好受,就好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一般。

而最後一點就頗為出乎羅蘭的意料了。

書卷先行離開意識界後,鐵門依然存在,但它的後面既不是牆也不是那個狹小的灰色房間,而是一片紅色的虛無。

那正是侵蝕的象徵。

按照嘉西亞的說法,侵蝕裂隙並不是什麼隨處可見的東西,它存在的地方一般都會有協會專員進行盯守。換句話說,這塊侵蝕應該是檔案館帶來的才對。

果然,意識領域之間並不是單純的包含與容納的關係,羅蘭意識到,它們都是意識界的一部分,佔用的是來自魔力之源的力量,此消彼長恐怕才是最恰當的詮釋。這也和嵐的說法相吻合——只要讓夢境世界吞噬更多的核心,他便有機會侵入到神明的領域中。

另一個疑問也隨之而生。

如果讓其他高階魔鬼的意識領域進入他的鑰匙光柱範圍,那夢境世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它們也能像書卷一樣,出現在這座城市中嗎?

……

次日,羅蘭收到了從前線送來的最新消息。

信封中分開疊放着兩份信紙,一份是溫蒂寫給他的,信中先簡單講述了下女巫們的近況,後半部分則着重提到了娜娜瓦.派恩。

這名跟隨女巫聯盟一路走來的小姑娘,終於迎來了她的成年日。

並且和露西亞、謎月等人一樣,她成年的那一刻魔力也發生了凝聚,按照聯合會的分法,她已算得上一位名副其實的高階女巫。

具體的能力內容信中並沒有作任何闡述,也許是大家太忙,又或者娜娜瓦的魔力寶貴到根本不允許耗費在測試上……不過羅蘭也不在意這一時半會,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便是娜娜瓦安然無恙的跨過了這道門檻。

而另一份信紙要厚實得多。

其中既有第一軍的報告,也有參謀部呈交的方案——這亦是現有消息傳遞渠道的一大弊端,為了節約運輸資源,前線往往會等到需要彙報的事情累積至一定程度時,才會遞送回無冬城。因此明明是同一封信,有些內容在時間上卻會差上數天或半月不等。

翻看到最後,羅蘭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守在一旁的夜鶯問道。

“魔鬼向第一軍陣地發起了全面進攻。”他沉聲道,“——就在一周之前!”

……

狼心,風嘯堡。

凄厲的警報聲又一次響徹城市上空。

這已是今天日出後的第三次了。

“該死的怪物,難道它們就不知道疲憊嗎?”裘達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從懷中摸出一個紙袋,倒了半天卻沒能倒出什麼東西來。

“給。”一隻手忽然從身旁伸了過來,“你要找的是這個吧?”

裘達偏過頭去,發現說話者正是法菈,而她遞過來的,則是一顆白色的小藥丸。

“你……不需要這個嗎?”他遲疑地拿起藥丸。

“我沒你那麼脆弱,只不過是一兩天不睡覺而已,”法菈面無表情地回道,“而且我討厭這些東西,誰知道它是用什麼做成的!我勸你最好也少吃一點。”

“也許你說得沒錯,”裘達長出口氣,將葯扔入嘴中,“但它至少能讓我暫時活着。”

當葯在舌頭上化開,一股苦澀至極的味道很快填滿了口腔,於此同時,空氣中刺骨的寒意、令人頭暈目眩的倦意和疲憊都彷彿一掃而空,連帶着僵硬的手指與四肢都變得靈活起來。他感到自己重新又變回了那個敏銳的獵手,而不再是一隻筋疲力盡、等着被宰的獵物。

就是這種感覺——

裘達端起長槍,穩穩架在了射擊位上。

這些葯是半個月前才作為配給物資發放到每個士兵手中的,它的正式名稱叫做延緩劑,但大家更喜歡稱它為不倒丸。只要服下一顆,就能將身體的苦楚完全屏蔽,直到數小時後才會爆發出來。

儘管一開始有些沙民頗為抗拒這種藥物,還把它和傳說中的狂化丸聯繫在一起,可這樣的聲音沒過多久便銷聲匿跡。原因在於第一軍並不強制服用延緩劑,而且還在包裝的紙袋上註明了其後遺症特點,要求不得連續服用——這種做法和裘達所聽到的那些關於三王女的傳聞截然相反。

另外除開沙民部隊外,那些北國人同樣領到了延緩劑,連軍官亦不例外,這也打消了大多數人的疑惑。甚至有人稱,藥物本可以做得又香又甜,就是因為防止有人將其當零食吃,才加入了澀口的苦味。

而等到魔鬼發起瘋狂進攻後,這顆白色的藥丸頓時贏得了所有士兵的信賴——面對敵人從早到晚的攻擊,裘達無法想象如果沒有延緩劑,自己怎麼可能在這種幾乎沒有休息的高強度戰鬥中撐上數十個小時。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獵人,他自然明白以完好的狀態投入廝殺和帶着疲憊連續作戰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只要不是服用即斃,再嚴重的後遺症他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