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東廂記

岳好奇到得炊煙處，卻發現這裡並非村鎮，而是一座規模甚宏的寺院，門楣上雕着五個大字——正宗尼姑庵。

“尼姑庵也有正宗與不正宗之分？唉，天色已晚，管不了這麼多了。”心念一動，他上前敲打門栓。

“吱呀”一聲，門開處現出一名年輕的尼姑。

這尼姑一見岳好奇，便“咦”了一聲：“你這位同志怎麼這副造型呀，你這是平頭呢，還是毛寸？”

岳好奇自脫髮後，至今剛長出頭髮砟。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那尼姑道：“我知道了，你是個和尚，是吧？”

岳好奇隨即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老衲乃是自東土大唐而來去往西天取經的和尚，路過寶剎，天色已晚，還望女施主陪睡一宿。”

“陪睡？”那女尼杏眼一瞪，“你以為這兒是妓院？”

岳好奇忙道：“sorry，姑娘，你誤會了。”話音甫落，便聽一人尖着嗓子叫道：“好大的膽子，誰說這兒是妓院，誰敢說？！”

眨眼間，一名中年婦女到了近前，卻不是尼姑裝扮。

那小尼姑抬手一指，說道：“吳媽，就是這位先生說我們這裡是妓院的！”

岳好奇忙道：“大姐，請允許我分辯，我只是來借宿，別無他意。”

“借宿？”吳媽沉吟道，“這裡沒這規矩呀。再說，我們這兒都是女兒家家的，你一個大男人住在這裡很不方便的，我看還不如……”

岳好奇微笑道：“不就是借宿么，這有什麼不方便呢？”

吳媽道：“我們這兒的人都擅長裸睡，萬一晚上起來小便的時候被你撞見，豈不是春光乍泄？”

岳好奇哈哈一笑：“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俗話說和尚尼姑本是一家，你們怕什麼呢！”

“這倒也是。小紅，你帶着這位彪子去客房吧。”吳媽沉吟片刻，說道。

岳好奇走出幾步，驟然回身：“吳媽，你說我是彪子？”

吳媽陪笑道：“其實，我是想說彪壯的人來着。哦，對了，應該是壯士。”

岳好奇跟着小紅來到了東邊的一間廂房，門楣上寫着三個東倒西歪的大字——東廂記。

這間房子雖然不大，但裝潢很是奢華，不仔細辨認，還真看不出這桌椅櫥櫃等傢俱並不是新的呢。

岳好奇走進去，便摸了摸當中的一張紅木桌子，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他使勁坐了幾下，感覺很軟和，很富有彈性，便又用力坐了幾下。

“舒服嗎？”小紅笑問。

“舒坦！”岳好奇無意間抬頭，只見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琉璃燈，樣式很別緻，市面上一般見不到。他當即跳上沙發，擰下燈泡，拿在手裡把玩，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小紅道：“先生，你抽煙嗎？”

岳好奇搖搖頭，一不小心，手裡的燈泡掉在地上，摔得米分碎。他迅速抬頭看了看小紅，眼裡有了驚慌失措的神色。

“你等着，不要跑，待會兒就有人來收拾！”小紅說完，匆匆走了出去。

岳好奇聽到那句“有人來收拾！”，一時間，六神無主，惶恐不安。正欲開溜，門外傳來一陣女人的嬉笑聲。緊接着，走進了三個濃妝艷抹的少女。看穿着打扮，她們也是尼姑。

岳好奇趕忙打了聲招呼：“hi，同志們好！”

那三名年輕尼姑齊聲道：“先生好！”

岳好奇揮揮手：“同志們辛苦啦！”

這時，一名眼角有顆墜淚痣的尼姑道：“小夥子，在這裡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不要這麼拘束嘛。”

岳好奇皺眉道：“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墜淚痣道：“對呀，就應該這樣。”

岳好奇又道：“這樣可以嗎？”墜淚痣笑了：“當然可以了，這能有什麼呢。”

“明白。”岳好奇說著便撲上去將墜淚痣壓在身下。

旁邊一名戴着耳釘的尼姑忙道：“這位男士，請你放尊重點，君子動手不動口！”

岳好奇聞言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襟，道：“姑娘，對不起，我這是非禮你。”

墜淚痣拭去臉上的口水：“不客氣。”

岳好奇平靜了一下情緒，問：“敢問姑娘芳名？”

這時，耳釘湊過去耳語道：“阿姐，這小子說話很直接呀，他好像看上你啦！”

墜淚痣聞言狠狠擰了那耳釘的耳朵一下，低聲叱道：“不要胡說！”

“喲，還不好意思呢！”耳釘說著，便是一陣輕笑。

墜淚痣白了耳釘一眼，沖岳好奇抿嘴一笑：“回先生的話，我叫楚蓉。”

“出膿？”岳好奇愕然道，“你出什麼膿？”

“不是出膿，而是出膿。哎呀，我真是被你搞敗了。我叫楚蓉，清楚的楚，蓉兒的蓉。”

岳好奇皺眉道：“誰是蓉兒？”

楚蓉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有沒有聽過一首很經典的兒歌？”

“兒歌？”岳好奇道，“可是數鴨子？”

“是的。”楚蓉輕啟朱唇，唱道，“郭靖上了桃花島，看見黃蓉正洗澡，他沒脫褲子就往下跳。嘿呀，往下跳，嘿呀……”

“別跳了！”岳好奇一聲斷喝。

楚蓉一嚇，登時住了口。

岳好奇道：“我知道了，這是木偶喜劇《白髮魔女傳》裡面的主人公郭靖與黃蓉，是也不是？”

楚蓉道：“正是。”

岳好奇一指那耳釘，問：“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耳釘搶先道：“小女子名叫唐鞋。”

岳好奇眉頭一蹙：“你哪個部位淌血？”

耳釘笑道：“不是淌血，是唐鞋。”岳好奇道：“難道這不一樣嗎？”

“我這麼跟你說吧，唐是唐朝的唐朝……”

“什麼意思？”岳好奇一怔。

“唐朝有位大詩人孟庭葦，呃……是孟浩然，不對！應該是王昌齡，他寫過一首詩，你聽說過嗎？”

岳好奇道：“是他呀，他寫過一萬多首詩哩，不知你說的是哪一首呢？”

唐鞋道：“就是《登鸛雀樓》這一首。”

岳好奇道：“有點耳熟能詳，說來聽聽吧。”

唐鞋微一沉吟，念道：“唐時明月漢時關，紅軍不怕遠征難；一騎紅塵妃子笑，不破樓蘭終不還。”

“明白。”岳好奇道，“那……你名字中的第二個字有什麼意思呢？”

“沒意思，鞋就是破鞋，破鞋一雙！”唐鞋道。

岳好奇端詳了一陣子，忽道：“唐破鞋小姐，你……你確定自己真的沒有淌血嗎？”

唐鞋道：“我確定。”

岳好奇道：“可是……我看見你的屁股底下有血跡呀！”

“不是血跡，這是胎記。”唐鞋笑了，“我屁股上有一個很大的紅色胎記，那不是血……”

說到這裡，唐鞋回過了神，低頭一看，屁股底下的沙發上殷紅一片。

她赧然一笑：“不好意思，這幾天我鬧肚子，我的小肚腩有點不舒服。”

楚蓉嗔道：“那你還不趕快去換件衣服？真是的，你就不能忍一忍嗎？你咋這麼多事呢！你看，這麼好的沙發讓你弄得多麼骯髒啊！”

“對不起了，我的朋友們，我……”話未說完，唐鞋捂着屁股跑了出去。

岳好奇笑了笑，又將目光轉向最後那名扎着兩條小辮的年輕尼姑，問道：“美女，你怎麼稱呼？”

小辮嫣然一笑，閉口不語。

岳好奇疑心她耳背，便提聲道：“美女，問你呢！”小辮羞答答地道：“你不是已經叫出了人家的名字嘛，討厭！”

岳好奇不禁一怔：“你叫美女？”小辮道：“我就是梅雨。梅花的梅，小雨點的雨點。”

岳好奇“哦”了一聲：“你聽說過水滸好漢中有一個諢號叫做‘沒羽箭’的人嗎？”

梅雨小嘴一嘟：“梅雨可不賤，我不過有些隨便而已。”

楚蓉插口道：“先生，你還不知道吧，梅雨是個才女哩。她多才多藝，能歌善舞，她曾是校花呢！”

“是嗎？”岳好奇喜道，“小梅，你唱首歌吧。來，你唱一個我聽聽！”

梅雨道：“那我就唱一首《折壽》吧。”

岳好奇愕然道：“折壽？”

梅雨道：“就是折壽，這首歌很流行的。”

她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破口吼道——

讓我們敲希望的鐘，讓成功不遠走，讓太陽不西沖；

讓那一條長城萬里在雲中穿梭呀，走走腳下一馬平川；

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我撞上了南牆。撞南牆，我不回首，老娘還想喝點酒；

喝了咱的酒哇，你上吐下瀉還口臭；

一四七，三六九，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頭，往前走……”

楚蓉接口唱道：“前面有條大深溝哇。”

岳好奇微微一笑：“我知道，這是二重唱，唱得不錯。”

楚蓉道：“這還不錯呢，這首歌叫做《祈禱》，不是折壽。”

“畢竟是一首中國風的歌曲嘛，已經很不錯了。”岳好奇說著拍起手。

“先生，你別性急嘛。”楚蓉忙道，“梅雨還會跳探戈哩，讓她給咱們表演一段好不好？好！大家鼓掌！”

房中響起楚蓉一個人的熱烈掌聲。

梅雨款款一禮，隨即跳上桌子，翩翩起舞，扭起了大秧歌，邊扭邊唱：“掌聲響起來，我心更明白，年輕的心與你同在；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唱到動情處，她一扯衣袖，露出了左邊肩頭，殘陽映照之下，肌膚似雪。

岳好奇心頭一盪，突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黑燈瞎火眾目睽睽之下，坦胸露乳，成何體統？！哎呀，你們這些小姐們，我都替你們臉紅，丟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