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門慘禍起蕭牆

風睿奔出幾步，突覺眼前人影一花，院中又多了一人。他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立在了身前丈外，那人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正冷冷地逼視着自己。

風睿心中突地一跳：“又是個蒙面人，卻不知跟前兩次的蒙面人是不是同一個人？”心念甫動，卻見那蒙面人肩頭一晃，便到了李罡鋒身前。星光熹微中，只見他提起手掌，作勢便要向李罡鋒頭頂拍落。

風睿見狀急道：“住手！”話音未落，李罡鋒已着地滾開。黃開甲見變故又生，靈台突得清明，當即虎吼一聲，提棍向那蒙面人奔去。

那蒙面人突然轉身發掌，黃開甲大喝一聲，掄棍迎上。那蒙面人身形一晃，跟着探手一抓，竟抓住了棍頭。黃開甲心頭一凜，忙運勁回奪，孰料那蒙面人突地鬆手。

黃開甲已中毒多時，又跟向天仇拚鬥了這許久，身法已不似先前那麼靈動，一個收勢不及，長棍正中胸口，“哇”地一聲，一大口鮮血噴出。

那蒙面人踏上一步，揚手一掌，劈在了黃開甲的天靈蓋上。鮮血飛濺，顱　骨碎裂。

李罡鋒驀見師弟慘死，心中一痛，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勁，腳尖一蹬地，倏地立起。他手腕一振，長劍嗡嗡作響，喝道：“納命來！”話未畢，招已出。

那蒙面人閃身還了一招。

兩人拆得數招，突聽砰然一聲大震，李罡鋒慘叫一聲，向後直跌。那蒙面人快步趕上去俯身一看，禁不住仰天大笑。

風睿知道李罡鋒也已喪命，正自心下傷痛，驀然聽到這蒙面人的笑聲，不禁心神劇震，咬牙切齒地道：“原來是你！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劫走我的信？為何要殺害我的兩位師兄？快說！”

那蒙面人驟然止住笑，緘口不語。

風睿惡狠狠地道：“那日深夜，你雖也矇著面，但你的笑聲，就跟殺豬似的，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笑啊，你再笑啊！”

那蒙面人仍是沉默不語。

那已“死去”的李罡鋒突然一躍而起，用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拉下了那蒙面人的面巾。

風睿一見之下，登時怔住，喃喃道：“怎麼會是大師兄，怎麼會……”若非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蒙面人竟然是“神劍六俠”之首的高不克。

李罡鋒冷冷地道：“果然是你！”高不克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卻未開口。

李罡鋒厲喝道：“你竟然下毒手殘害同門，難道樓主的位子就這麼重要麼？”

風睿憬然而悟：“想是高不克猜出我來神劍樓必是帶來了師父的囑託，於是便扮成蒙面人劫走了我的信。他見到信上記載的本門神功絕技和師父要立李罡鋒為第二代樓主的指令，便下手殘害同門。李罡鋒師兄一死，他自是相當然的樓主了。真是神功動人心，名位泯人性！可那時，他為何又放我走，他為何不幹脆連我一起殺了？”

幾日後，他便解開了這個心結，他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痛和一把仇恨的烈焰，但他此刻還是茫然不知。

他心念一動，只聽李罡鋒冷厲地道：“高不克，你天良泯盡，師父知道了豈能饒你？我在九泉之下變成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水，仰天倒地，眼見這次真的不活了。

四下里一派沉寂，死一樣的沉寂！

這本就是“死”的沉寂，但這裡還有活人。活人不可能沉寂，至少現在不會，因為風睿開了口：“高不克，你現在是不是也想殺我？”

高不克沒有回答，因為他未及回答，便聽身後傳來了一聲慘號。兩人俱是一怔，回過身，只見向天仇仰天倒在地上，鮮血從他頸間不住向外飛濺，他頸間多了一個洞，一個用劍刺出來的洞，而他的屍體旁俏生生地立着一個手持長劍的紅衣少女。

風睿一見之下險些叫出聲來，淡淡月光下看得明白，這少女卻不是芷嫣是誰？然，芷嫣怎會到了這裡？

原來，那日風睿被那蒙面人擄走後，不多時，“黑轎娘娘”譚心柔手下的四名白衣女子均被丐幫幫主凌竹青先後制服。譚心柔無心戀戰，恨恨離去。

芷嫣跟凌竹青分別後，想起風睿，不由地悵然若失。她跟風睿雖相處還不到半日，但內心深處竟已深深烙下了他的影子，揮之不去。她不知風睿被擄到了何處，是生抑或死？只是順着他離去的方向，一路打探而來。

也許是冥冥中早有安排，也許這就是天意，今夜她正好路過這個小鎮，在“向府”的大門外見到了范龍生、向英和江獨的屍身，心下好奇，便走了進來，恰巧碰上悄悄向外溜走的向天仇，便開口相詢。

向天仇本就未將她這個少女放在眼裡，又怕她說話的聲音被高不克聽見，便揮刀向她砍去。芷嫣這幾日來一直黯然神傷，此際驀見對方毫沒來由地揮刀砍來，心下着惱，出手一劍便結束了他的老命。這個廿載前便名動江湖的獨行大盜竟死在了一個少女手裡，恐怕向天仇自己亦絕未想到。

風睿驟見芷嫣，猶似在沉沉黑夜裡驀然見到了不遠處的一座燈塔，心下激動不已，發足向她奔去。

兩人雖暌別短短數日，但在他們心中卻似過了好幾十年，這會兒抱住了，一時間哪肯放手。

芷嫣禁不住喜極而泣：“睿哥，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真是太高興啦！”

風睿見她真情流露，心下甚是感動，忍不住在她額頭輕輕一吻。突聽高不克道：“好了，要親熱回家去，這裡還有人呢，注意影響！”

芷嫣道：“睿哥，你不用管他，親我！”風睿本欲說幾句情話，一瞥高不克，登時目中如欲噴火。

芷嫣訝然道：“你怎麼了？”風睿抬手戳指高不克，咬牙切齒地道：“這個惡魔！就是他害死了我的兩位師兄！”

芷嫣瞟了一眼高不克，不經風塵地道：“睿哥，我殺了他行嗎？”

風睿知道高不克既然劫走了師父的那封信，就必然修習過信上的武學。雖短短數日，但高不克內功精湛，兼之那些武技本就是本門最上乘的功夫，與他平日里修習的一理而通，他領悟的便絕不會少。何況適才見他殺害黃開甲，武功顯然已在李罡鋒之上，芷嫣劍法雖然了得，終究內力尚淺，是否真能勝過高不克？若芷嫣勝不過他，豈非有性命之憂？心念及此，沉吟不語。

芷嫣道：“你是怕我殺不了他？”話音甫落，只聽高不克道：“姑娘，你我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殺我？你就不怕旁人說你以小欺大？”

“真是沒臉沒皮！”芷嫣滿臉不屑。

高不克苦苦一笑：“風師弟，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了李罡鋒和黃開甲嗎？”

風睿冷冷地道：“為何？你就是擅長殘害同門，你骨子裡就是個壞種！”

“冤枉啊！”高不克一聲長嘆，“李、黃二位師弟已然背叛了師門，他倆加入瞭望天堡。令天行和譚心閻均欲一統江湖，而向天仇加入了鬼堡，是以李罡鋒和黃開甲便要來殺他。師父當年曾嚴令神劍樓門人絕不可加入望天堡，否則，神劍樓弟子人人得而誅之。風師弟，你跟隨師父這麼久，不會不知道吧？”

風睿哼了一聲：“我沒聽師父說過！”

芷嫣忽道：“高不克，你胡說八道！望天堡主仁德為懷，絕不想一統江湖，你信口開河，到底是何居心？”

高不克肅然道：“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姑娘，你不是令天行，你怎知他不想做武林霸主？”

芷嫣冷聲道：“你為何也來到這裡？”

高不克微微一笑：“我完全是為了清理門戶。”芷嫣冷冷地道：“我看殺害同門才是你的真意，看劍！”話未落，她已然出手。

高不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突然僵住了，眼中流露出驚駭慌亂的神色。他做夢也想不到芷嫣出手竟是如此之快，他知道她的劍快，但沒想到竟快得如此可怕。

霎時間，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