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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二宮詩織仍然起得很早。

窗邊旳小梳妝台上,鏡子映現出披白雪皚皚的重山,明亮耀眼。

“早上在家打掃衛生和做年糕,下午再去滑雪場咯……”她一邊梳着頭髮,一邊和剛睜開眼睛的多崎司說話。

“聽你的安排。”

多崎司朝她望去,鏡子里白花花閃爍着雪花。

在鏡中的雪裡現出少女通紅的臉頰,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純潔的美。

“對了,爸爸要去把車從田裡拖出來,kiki清理一下屋頂的積雪可好?”

“沒問題的,現在就去?”

“吃過早飯再上去,記得多穿幾件衣服。”

“ok~!”

多崎司翻身下床,從後面走過來。

旭日從山的另一邊緩緩升起,積雪愈發地耀眼,活像燃燒的火焰。二宮詩織浮現在鏡子中的頭髮,也閃爍着橘色的光澤,更增添了幾分活力。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過早餐,多崎司把麵包撕成片狀,卷上二宮家特製的腌牛肉,吃得十分香甜,又吃了幾塊罐頭蜜桃。

早餐過後,二宮爸爸去拯救他的豐田車,多崎司拿着竹掃帚爬上屋頂,開始清理厚厚的積雪。

從屋頂上眺望,整個村子的面貌都可以盡收眼底。

一群孩子在村裡的小路上嬉戲打鬧,像是分成了兩個陣營在打雪戰。雪球碎裂飛濺起來時的雪花閃光非常有趣,多崎司看了好一陣子。

村子通往山下的小路,已經被白雪埋沒,積雪估計得有二十多厘米厚。

不時有穿着厚厚雪褲、長統雪地靴的村民步行下山。多崎司往那邊看過去,後邊的山巒上,積雪被陽光照得熠熠生輝,天氣顯得格外晴朗。

在他欣賞雪景時,隔壁院子里站着一位婦女,仰頭望着在屋頂喊道:“喂,是詩織從東京帶回來的男朋友嗎嗎?”

多崎司朝她點頭微笑:“是的。”

“那麻煩你等會也順便清掃一下我家屋頂的積雪吧。”

“……”

阿姨您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呀。

多崎司抓着掃帚,慢慢把屋頂的積雪推落屋檐,  下邊的地上臨時挖了一條溝,  積雪掉落下去,  逐漸把溝填滿。

一隻壯碩的黑色秋田狗蹲在溝里,用嘴巴去接多崎司掃下的雪,玩得很開心。

積雪清理乾淨後,  露出屋頂原本的木板的黑糊糊表層。

那不是潮濕的顏色,而是久經風雪剝蝕的痕迹,  像墨一般黑。

“呼~”

多崎司朝空中呼出的白氣,  迅速被風吹散。

一排排低矮的房子靜靜地伏卧在灰白色的山間,  一派北國風光,活像一副水墨畫。

從屋頂上下來,  看到二宮詩織撅着小屁股,在客廳的地板上推着抹布來回擦拭。

旁邊的火爐正在燒水,室內暖暖的。

“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多崎司走進去。

“不用,  ”頭上裹着毛巾,  手裡提着水桶進來的二宮媽媽說道,  “滑雪場那邊已經開放了,  你們兩個出去玩吧,不要在家裡浪費時間。”

“喲嚯~!”

二宮詩織開心地把毛巾捲起來一扔,  準確無誤地砸中屋檐下的那排冰溜子。

走出屋子,迎面吹來的寒風讓她下意識把外套衣領拉到脖子,然後雙手抱住手臂。路邊有人在鏟雪,  有人打雪仗,有人用雪堆各起各種奇怪的冰雕。

多崎司一路上都在好奇地打量着這些事,  眼裡偶爾綻放出光彩。

他身上背着兩塊滑雪板,一隻手提着裝有護目鏡和手套的袋子。

二宮詩織在看他。

他的臉龐俊雅到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有着和遠處山頭的積雪一樣的讓人沉迷的魔力。

永遠清澈的眼睛,也是她見過最迷人的。

可惜的是,  就如同栗山櫻良在給她的信件中評價過的那樣,旁人很難從這雙眼睛判斷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在意什麼或者不在意什麼。

說是疏離感吧,又不太準確……

更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他很擅長把自己從當前所處的環境中剝離出來,和栗山櫻良一樣,總給人一種油脂只能漂浮在水面的感覺。

難道說喜歡看書的人都是這樣?

仔細想想嘛,  剛認識的時候他對自己也是愛理不理的高冷姿態,要不是自己足夠有魅力的話,還真沒可能發展到今天這樣的關係。

這是神明都無法拆散的關係。

光是呆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漫步在北海道的漫天大雪當中,  就已經可以讓自己覺得十分幸福。

“怎麼了?”

耳邊忽然傳來聲音,二宮詩織嚇了一條,才發現多崎司正奇怪地看着她。

“什麼怎麼了?”她的心臟砰砰直跳。

“臉紅了。”多崎司指了指她的臉頰。

“啊?”

二宮詩織下意識伸手摸摸臉頰。

“哈哈,被騙了。”多崎司靠過去,摟着她的肩膀:“走路的時候發什麼呆呢,剛才看你好幾次都差點摔倒了。”

“嘿嘿~”二宮詩織傻傻地笑着。

多崎司低頭看了她一眼:“還是要吃胖點才行,不然我都怕風一大點就會把你吹跑。”

“啊啊啊,不要說這個!”

二宮詩織不開心地埋怨道。

這人真是的,為什麼老是想要自己吃胖點啊,還有媽媽也是,同樣身為女人的她難道不知道體重是一個女孩子一聲最看重的指標嗎!

要不是其中一個是最喜歡的男孩,另一個是自己母親,不然鐵定把這兩人拉進社交黑名單。

走着走着,穿過零零星星的人家,石子路也隨之變成了狹窄的泥路。此時兩人已經離開村子的範圍,正身處一片寂靜得幾乎連積雪落下的聲音都能聽見的松林,沿着雜草中踩出的小路往前方的滑雪場走去。

兩邊的雜草從里,不時閃現出一座舊石碑或者小小的地藏菩薩。

隨着時間像中午推移,溫度逐漸升高。

明媚的陽光使人聯想到和煦春光的早晨。

雖然周圍沒有風,沒有聽起來帶有纏綿柔情的水流聲,  進入雜樹林後的第十分鐘,  多崎司摘掉手套,解下圍巾。

“像是春天。”他說。

“還早得很呢。”二宮詩織反駁道,身體靠着他。

陽光淡淡的,輕柔和煦。她幾次揚起臉,享受這冬日裡難得的溫馨時刻。她右手插在自己的大衣袋,左手放在多崎司手心。

多崎司握着她暖和的小手,心想新年都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兩人一邊觀賞周圍風光,一邊漫步往山腰一側的滑雪場走去。

這期間二宮詩織幾乎沒有開口。

倒不是和kiki無話可說,只是她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

皚皚的白色積雪,口銜小紅果的鳥兒,田裡被壓彎的厚葉冬菜,白雪覆蓋的房脊一一所有司空見慣的景物都彷彿有了不一樣的視覺享受,給人一種莫名的親昵感。

沿荒草間的小徑前行不久,迎來一段徐緩的坡路,雜樹林也隨之疏落起來。

呈現在眼前的曠闊坡道上,是一條又寬又緩的滑雪道,純白的雪地上稀稀疏疏地有着數十個身穿各色滑雪服的遊客。

多崎司緩緩伸着懶腰。

從這裡往滑雪道下方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小鎮的輪廓,但那更像遠遠臨近的虛無縹緲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