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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張氏的怒氣,沈銀秋只淺笑低頭:“如果府中連請大夫的銀子都拿不出來的話,母親別怒,女兒雖然大部分錢財被盜,請大夫的銀錢還是有的。”她微微側頭好似看得見般朝千光道:“千光,為了讓老夫人和母親相信我們這一路的坎坷,去請個大夫來吧。”

千光面對這等場面沒有插嘴的資格,只能遵從主子命令轉身就要出門。

沈銀秋滿是體恤,用手絹稍微掩了掩嘴角的笑意道:“母親,容女兒多嘴一句逾矩了,今天這事若傳出去,說丞相府的二姑娘在外死裡逃生回來,面對的不是家人關心安慰而是滿堂指責。雖然捉不到什麼錯處,但外人難免會聯想到丞相府的女人是不是都這麼的冷血無情呢。畢竟連自己家人都能如此漠視,以後嫁到夫家還得了。”

沈老夫人來不及多想,立刻命令道:“來人,將那個奴才攔住!”

千光見身前站着兩個肥胖的老嬤嬤,一臉凶神惡煞,她腳步一轉,又回到了沈銀秋的身邊。

張氏心想,傳言這個蹄子深受劉老太的喜愛,種種看來卻是不假了,瞧這牙尖嘴利的,還有什麼事是她不敢幹的?這人留不得!卻也殺不得……那只能儘快的毀了她!

想通之後,張氏深吸一口氣換上和藹可親的面孔,放柔聲音道:“銀秋這是做什麼,都快及笈的大姑娘了可不能隨便亂說話。母親和老夫人就是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自己藏着才這般唬你。”

這人的臉皮要厚起來也是挺能出乎人意料的,沈銀秋心中冷笑,面上卻也適時的露出疑惑:“是嗎?原來母親和老夫人竟然是這般心思,倒是讓銀秋白心寒一場了。如此,那便讓母親出面去請郎中回來吧,東街那家劉氏藥鋪的郎中醫術出名些。”

張氏咬牙,誰知道那個劉氏藥鋪和劉府有什麼關係!壓下心中的不悅,張氏快速決定道:“東街那個郎中就是因為出名,所以平日里看診的人排到門口,我們雖是丞相府,卻也不能用特權做出將人強制叫來的事,還是請西街顧郎中吧,他常年在我們府中看診,醫術也不會差。”

沈銀秋原本想你沒有去問一問怎麼知道對方不願意來呢,但見張氏點名要西街顧郎中,想必還有一些手段要耍,便沒有反對,乖巧的說道:“全憑母親吩咐。”

由於她回來已快接近午時,耽擱這會兒,已到了飯點。這些人養尊處優,每餐都定了點的,這會兒已經開始感覺到腹餓了。而沈銀秋離開前,別院的小廝遞給她許多糕點,她一路吃回來,哪來的飢餓感。

不用想也猜得到這些人不會那麼簡單的放過她。既然她們想耗着,那她也就大方的奉陪着吧,反正餓的人不是她。

差使人去請郎中之後,整個大廳就徹底安靜下來沒有動靜。沈銀秋看不見哪裡有空座位,低聲跟千光耳語幾句。

千光便扶着她走到劉姨娘的前面一個位置坐下。剛坐下沈銀秋就道:“瞧我這不懂事的樣,回到家竟白白站在廳堂中,姨娘說得對,這般站着外人還以為老夫人苛待孫女呢。”

老夫人不滿的皺眉卻到底沒有再說什麼,怎麼說都是這黃毛丫頭有理,難道她老了嗎?!

一直在東挑西揀吃零嘴的劉氏,因着這句話看向沈銀秋,奇了怪了,這丫頭今兒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她一眼,往日不都時不時的偷瞧幾眼?難道今天她穿的不漂亮?

劉氏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的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她還披着妝緞狐肷褶子大氅呢,比張氏好看的不能再好看。

這回沈銀秋不看她,反倒她看起沈銀秋來了,和沈銀秋之前偷瞧的動作不同,劉氏看她是直接托着下巴看,帶着慣有的漫不經心。

可沈銀秋看不見,也感覺不到她那種漫不經心的視線。

千光端着茶小心的遞給她,藉此跟她耳語道:“小姐,姨娘一直再瞧你。”

沈銀秋拿着茶杯的手一滯,不知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千光道:“穩住,她看不出破綻的。”心裡卻有些期待着,如果她看出來了呢!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失明了會怎麼樣?

沈銀秋感覺自己挺善變的,被打的時候討厭的要死,現在又會忍不住想東想西。

沒有人說話,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傳出一陣咕嚕聲,頓時場面不知為何尷尬起來了。老夫人咳嗽一聲,犀利的掃了一眼前方坐着的數人,其實自己也是腹餓難耐。

許久沒有挨餓過,是何種的難熬!

倒是劉姨娘的桌旁有三碟點心,被她吃的七七八八的,此時還在慢慢的品嘗着。對面坐着的三個庶小姐總是不經意的掃過她。

張氏能當主母這麼久,也不會蠢到哪裡去,至少討老夫人開心這方面是頂佳的。她瞥了一眼劉氏,側頭跟老夫人笑道:“娘,瞧兒媳這個記性,前些日子郎中說您要多吃些瓜果有益於心脾,老爺特意拿回一些瓜果,這麼一耽擱就給忘記了。翠雲,去將老爺準備的東西送過來。”

翠雲作為張氏的心腹,哪裡會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也不問老爺什麼時候拿過瓜果來,道了聲是,便快步退下。

老夫人含笑拉過張氏的手,很是慈祥的拍了拍她手背,感嘆道:“我兒向來不會說好聽的話來哄我這個老傢伙,什麼事都是直接行動。”

張氏自然是應和着,“老爺是極其孝順娘的,每次休沐日總會回來和您用膳。您哪裡不舒服,他都會細細過問郎中。”

沈銀秋安靜聽着她們婆媳做戲,就她見過兩面的那個爹會做這些?反正她真的不怎麼信。

沈金秋這會兒也在餓着,但等食物上來,以她那個受寵程度自然不會餓着,可下座的三個庶女就沒有口福了。想找個機會離開吧,老夫人和嫡母正說的融洽呢,打斷了她們,還能得到什麼好臉色?姑且只能忍着。

但心中難免生怨,這一切又歸咎到了沈銀秋身上,暗自的剜了她一眼。

可偏不巧,也不知道是去請郎中的人手腳太快,還是去備吃食的翠雲手腳太慢,這洗好的瓜果紅紅綠綠的滿盆剛端上來,沈老太的手裡剛接過她兒媳遞給她的葡萄,門外小廝就帶着郎中來了。

這……當然不可能當著郎中的面進食,略僵硬的將手中葡萄放到身邊的嬤嬤手中,慈聲道:“顧郎中來了。”

顧郎中穿着青深灰褂子,背着醫藥箱進門拱手行了禮,不着痕迹的觀察周圍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到沈老太身上道:“可是老夫人身上哪裡不舒服?”

張氏連忙道:“顧郎中,是我們府中二小姐回來了,身體不舒服,所以……請你好好的診看診看。”

顧郎中早就收到了消息,又聽出張氏話中的重音部分,點了點頭道:“夫人放心,府中二小姐可是這位?”

他側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沈銀秋,眼角瞥見旁邊的劉氏,卻是立刻移開目光不敢多看。

張氏點頭道了聲是,顧郎中一步步走向沈銀秋,如今乾朝半開放對男女不太設防,女子也可以出門上街遊玩,更何況是郎中。

顧郎中當著沈銀秋面取出藥箱里的脈枕,碗型,裡面填了棉紗,放在桌子上道:“二小姐,老夫為你號號脈,還請伸出手來。”

沈銀秋點頭,千光拿起她的手放在脈枕上,略恭敬道:“顧大夫有請。”

沈銀秋清晰的感受手背下的軟綿,然後是腕間有些粗糙的指腹感,自從看不見之後,其他感官比以前敏銳多了。

廳堂中所有人都在盯着顧郎中和面不改色的沈銀秋,唯有張氏眼裡帶笑,淡定的喝了口茶,還趁機拿了幾粒葡萄餵給沈金秋,生怕自己女兒餓到。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顧郎中才收回手搖頭一臉惋惜。

沈老太目光一沉問道:“大夫,她的身子如何?”

顧郎中欲言又止,擺足了尷尬的樣子,讓人不禁想歪,沈老太的目光更是一凜,猶如利箭般射向沈銀秋。

她沉聲道:“顧大夫但說無妨,屋子裡都是自家人。”

顧郎中走回廳堂中央道:“二小姐身子虛,像是大病初癒,但是……”下面的話就不便多說了。

沈老太偏要究根刨底,“顧郎中,你只需告訴我她是否還完整?!”

顧郎中搖頭,周圍響起幾道驚呼聲,只見那幾個未出閣的小姐紛紛掩面似聽見不幹凈的話。再偷偷看沈銀秋,目光飽含幸災樂禍。

顧郎中背起藥箱準備離開。做足了這等世家辛秘事不想知道太多的樣子。

張氏忽然喊住他道:“顧郎中,你在我們丞相府也看診有兩年的時間了,有的東西不該說的,你可知道?”

顧郎中回頭拱手彎身,“老夫今日沒來過丞相府!”

“甚好。”張氏正準備放人走,卻聽一道清越的嗓音道:“站住。”

沈銀秋又氣又好笑,臉頰微微泛紅,這沈家人真的是腦子被狗吃了嗎? 是她們太蠢還是把她看的太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