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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傳來雞叫聲,黎明到了,鬼須避讓。

否則陽光一照,立刻灰飛煙滅。

兩個鬼緊張看她,眼裡滿是期盼與懇求。荼宛抿唇,找來一隻舊瓷罐,把二人的魂魄收進去,她需要仔細想想。

軒曜幫她把瓷罐安放好,坐到她身旁,與她一起在大石上,看遠方的日出。

“你,還好嗎?”軒曜見她很疲倦,勸她去休息。

荼宛搖搖頭,拒絕了。“算了,我怕夜裡做噩夢,那阿婆的樣子,我至今後怕!”

軒曜聽見她的話,卻忽然笑了。認識這麼久,這是第一次見他笑,荼宛愣一下,瞪眼道“你笑什麼?”

不是每個長得好看的人,都能笑得好看。可軒曜,在荼宛看來,就像是春天裡的風,是開滿枝頭的杜鵑花,時而輕柔時而絢爛。

“你是我見過最矛盾的人,明明當時那麼英勇,現在卻連覺都不敢睡。”明明手斷毒辣,可卻願意幫助仇人的孫女。

矛盾,又神秘。少女靈動的臉,讓軒曜不自覺落在心裡,一點又一天點,佔滿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位置。

荼宛愣愣他,眨巴着眼,咳嗽一下。“才沒有,我”

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這次比上次更厲害,並且伴隨着讓她難忍的疼痛。

荼宛臉色大變,狂奔而去,跑進屋裡將自己關住,不肯出現。軒曜緊張追過去,敲着門高喊“荼姑娘,你怎麼了!”

荼宛很痛苦,感覺自己被火燒,臉上疼痛難忍,不知道那青青紫紫的瘀斑,肯定又長出來。已經丑的不能見人,她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怪不得,怪不得阿爹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用這招。原來,運用這個招數,不僅讓她疼痛難忍,更是有五臟焚燒的痛苦。

好疼,真的好疼。聽到耳邊的敲門聲,她無法回應。她需要毒蜘蛛,而且比從前更多。這一次,兩三隻解不了她身上的瘀斑,至少需要十隻。

可她現在痛的連話都說不出,更別說走路,怎麼去找毒蜘蛛?

疼痛一遍又一遍襲來,她覺得自己像條魚,即將被燒乾,太難受,實在太難受,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軒曜在門衛,聽到痛苦的聲音,心裡後怕陣陣,難道說,她受傷太深,一直隱瞞嗎?

“荼姑娘,你開門讓我進去,到底怎麼了,說話呀!”軒曜狠力擊打門板,可裡面毫無回應,甚至連呼吸的微弱不已。

如何是好?

想了想,他小聲念叨一句,“事急從權,得罪了。”

軒曜退開兩步,然後快速衝過來,一腳踹開門,衝進屋裡,只看到倒在床邊的荼宛,臉上一片青紫瘀斑,渾身發燙,身上已經濕透,她似乎在努力堅持抗爭,儘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沒什麼用。

軒曜緊張抱住她,將人抱上床。“荼姑娘,你怎麼了?我該怎麼幫你?”

書到用時方恨少,軒曜從沒有像眼下這麼憎恨自己的無能。從前人家嘲笑他,除了長得好一無是處,他沒有在意。

眼下,他只覺得異常慌亂,他簡直不敢想,如果荼宛出事,他

荼宛聽到他的叫喚很努力,不讓自己去昏厥,牙齒咬破嘴唇,用這種疼痛讓自己清醒稍許。

顧不得其他,嘴裡只念叨着“毒蜘蛛,綠色的蜘蛛,越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一句話說完,已經耗費所有心力,徹底昏厥。

軒曜摸摸她發燙的額頭,趕緊出去打了一盆涼水,為她冷敷,然後找到竹簍,跑進林里。

他很着急,翻遍腦海里的東西,想盡各種法子,尋找綠色蜘蛛。顧不得想,顧不得怕,顧不得任何危險。

荼宛好像又回到小時候,那是第一次毒發,被寨里的小孩看到。那日,她原本親手做了好吃的粑粑,想要送給寨里的少年,那個笑起來,有兩個虎牙,特別可愛的男孩。

可是,一切來的太突然,荼宛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臉,悄悄起了變化。

起初她只是覺得癢,撓了好幾下,就站在路邊,滿心期盼等待小男孩路過。腦子裡幻想各種情景,小臉羞紅。

遠遠看到人來了,立刻躲到牆角,一心歡喜期盼,可跟小男孩一塊出現的,還有其他孩子。

一群小男孩,正從田野回來,手裡抓着雜草,邊走邊打鬧,嘻嘻哈哈。

荼宛就那麼跳了出去,期待的沒到來,小男孩們看到她,張嘴叫了一聲,鬼啊!

荼宛便看到,那些孩子一個個逃走,邊跑邊喊救命。荼宛愣了好久,怎麼也忘不了,心愛的男孩那驚恐逃離的樣子。

她傻乎乎的,不知為何。還看看周圍,以為真有鬼。但身後空空如也,哪裡有鬼。

荼宛感覺臉又開始癢,撓個不停,拿出銀鏡照了照,哭着跑回家。

“阿娘,阿娘,我難受!”荼宛哭泣,衝進母親的懷抱。

她緊緊抓住阿娘的手,委屈又難受。阿娘,我為什麼會長這種東西?

軒曜總算找到蜘蛛回來,天色已晚,荼宛幾乎高燒一日。好在離開前,軒曜喂她吃了藥丸,原是給自己備用的丹藥,能夠治一些小病。

發燒感冒都可以,只是不知是否對症。奈何時間緊迫,這裡又荒僻的很,找不到大夫,只能如此。

好在,葯起了作用,荼宛沒那麼痛苦。高燒幾乎退了,只是臉還紅着。

軒曜才坐下,就被荼宛抓緊手,一直喊着自己聽不懂的苗話,但細細辨認,似乎叫着阿爹阿娘。

軒曜想掙脫她的手,荼宛卻抓的更緊。“阿娘,他們笑話我”少女聲調委屈,嗚咽撒嬌。

軒曜疆硬身體,好半響,才笨拙拍拍荼宛的手,輕聲安慰“別哭,別哭。”以前他哭的時候,乳娘就把他抱在懷裡,一遍遍的安慰他。

軒曜沒法抱荼宛,只能任由她握緊雙手,用自己的手擦眼淚。昨夜那麼強悍的少女,眼前卻柔弱至極。

軒曜不覺心疼,這女孩,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又為什麼哭得這麼難過?她臉上的青紫瘀斑,是蠱母造成的嗎?

從小在道觀長大,他早已學會心無波瀾。萬事萬物,沒有好奇,更不會多管閑事。

可眼下,他突然很想知道,荼宛的事。從哪裡來,又想去哪裡。為何手段毒辣,卻偏偏心軟良善。

荼宛恍恍惚惚醒過來,看清軒曜的臉,愣了一下,立刻轉身。“你你怎麼進來的!”

已經很多年,沒人見過她這模樣,兒時的事,在心裡烙下陰影,她最怕的,就是讓別人看到自己最醜陋的樣子。否則也不會一毒發,就把自己關起來。

軒曜沒想那麼多,以為她怪自己冒失闖屋,恭敬站起來,有些尷尬僵硬,渾身不自在道“對不住,我我我擔心你有事,所以才闖進來。”

荼宛在意的,當然不是這個。可眼下不願解釋。

軒曜見她背對着自己沉默,轉身要走,才起步,又回頭道“蜘蛛在簍子里,你要怎麼處理?”

荼宛聞言,恍惚想起自己似乎讓他去找綠蜘蛛。

太驚訝,猛然坐起來,不管不顧問他“你怎麼找到的?”那種東西找起來,非常難,軒曜沒回話,荼宛看到床邊上的簍子,一把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