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羽見到這一幕，神色間已然隱隱有了頹敗。

許多年前，那時她還不是女王，也就十五來歲，魘君那個時候也還不是魘君，他也就十六歲？是個姿容絕美的青蔥少年。

他跟隨着他的外祖父老魘君來征戰異域，控制鳳族這邊時，小小年紀便行事雷厲風行，手段異常狠戾，她初次見到他的時候便被迷得失去了心魂，感覺他猶如天神一般。

似乎這天底下，能配得上她的男人，也就他了。

然而她也是天之驕女，斷不可能會行那種主動送上榻之行為，這一錯過便好些年沒再得見。

她很是後悔，當年為何不主動一些，前兩年聽聞他成親，她心裡輾轉難平，一口氣提着，便一直也沒擇人成婚，就等着能再遇到他的機會。

她想，憑她的出眾才情與姿容，再加上她的女王身份，他雖是魘君，但他還是大涼帝皇，還是可以娶她回去當個貴妃之類的吧。

或許，他若是喜愛她，還可以廢掉那個大涼皇后，讓她來當他的皇后。

這陣子，好不容易等到魘君到來，藉著亞瑟請各大異域王來相商議事的機會，她頻頻出席與魘君互動。

雖然他幾乎就沒正眼看過她，至少也沒讓別的美人近身，而且她鳳族的勢力範圍廣，他不得不默許她的案幾也擺在了上頭，與他的位置並列。

這幾日，她還將多年前就翻閱的一本《才子佳人姻緣錄》，藉著遞摺子議事的機會，放在了他的桌案上頭，這書她曾經在字句詩詞旁標註解，深刻溶入了對他的仰慕與情意。

他要是看到，必定就會明白她的心思。

為免他不知得她的份量有多重，娶她到底能得到些什麼，還夾上了一支代表着鳳族的藍寶石鳳釵，希望他能意識到，她對他情深義重，甚至願意帶着鳳族一起嫁給大涼國。

可這兩天他一直也沒什麼回應，她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沒有。

方才她一直給他斟酒，就想着將他灌醉，放棄掉女王的尊嚴，晚上就侍候他去，讓他對她上心，讓他對她放不下。

卻是沒料到這中途跑來一個女人，打亂了她計劃不說，這個女人竟還是他的皇后！

是他的皇后也罷，可他看着明顯就對這個女人很是疼愛。

比如此時，他與眾人介紹完他的女人後，就摟着這女人回座。

親昵的擁着她，讓她坐在了他懷裡，然後就抬手招人過來，讓做些溫補的湯羹膳食端來。

很明顯就是為著這個女人準備的。

她心裡難受得要鬱卒，可身為女王，仍然得神色不顯，端着大氣的架子施施然回座，毫無所謂的樣子。

堂下的各位異域王雖然也是左擁右抱，美人環侍，但見往日冷臉狠戾的魘君竟然懷裡也坐着一美人，都有些瞠目結舌，卻也不敢表現得太過，只好繼續命樂伶們再奏起絲竹樂，讓舞伎們再表演起來。

一時間，整個大廳里的氣氛便恢復了原先一派和樂、熱熱鬧鬧的樣子。

雲晏卻仍然提不起情緒來，她靠着這個熟悉的溫暖懷抱，鼻子有些發酸，隱隱有種想掉淚的感覺。

溫補身子的湯羹送上來後，李煜宸就親手用小勺子舀來喂到她嘴邊，她根本就喝不下，她心裡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他。

問他如何突然就又對她這般好，難道不懷疑她了么？既然已不懷疑她，又為何不來看她？

而他書桌上那本書與鳳釵是怎麼回事，是否與旁邊案几上的這個女人有關……

這幾天他與這女人到底已是什麼關係？

“多少喝一些。”李煜宸見她微微扭頭不願意喝，就心疼道:“看着瘦了許多，這陣子怎麼過的？”

雲晏終歸是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微微推開他要站起來，“我先到艙房裡去等你。”

李煜宸見她如此，也頓覺這些時日是他讓她委屈了，心裡更是疼，一把將她攬緊，就起身與眾人道擇日再議事。

撇下簡單幾字就抱着雲晏揚長而去，徒留一堂子人久久回不過神來，也不知得是發生了何事。

而鳳千羽在案幾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那尖長的指甲幾乎都已鉗入了掌中肉里去。

守候在大廳外沿的大冥、二冥見主公帶着娘娘離開，連忙便站出來與亞瑟王一起維持接下來的晚宴與節目。

這邊李煜宸帶着雲晏回到了艙房，將她安置於會客廳的軟榻上，便去盥洗室里拿盆取水，打濕帕子，親自仔細的給她凈了臉，再擦凈雙手，親得她臉頰一下，這才將水送回去。

待再回到雲晏身邊的時候，見她淚水又掉了一臉，頓時就慌了，矮身下去一把將她按入懷裡，“是為夫不好，害晏兒傷心了。”

“你一點都不好。”雲晏推開他，邊哭邊道:“壞透了！”

李煜宸抬手給她擦淚，心疼的沉聲附和道:“是，是夫君壞透了。”

他將她送回行宮內寢殿的當晚，其實就已想得通透，以她的脾性，若是遭到景王的玷污，絕對就不會再回來見他了。

她在江淮那裡以丫頭子模樣的打扮脫身，回來之後與他之間的相處幾乎就沒有異樣，怎麼可能會是與景王發生過什麼。

而且，就算髮生過什麼，他還是會愛她，他對她的感情已深入骨髓裡頭去，不可能會因為這些事就會抹掉他對她的疼愛。

他不去看她，不過是因為愧疚，出於一個男人的愧疚。

他自覺自己不僅沒能保護好她，在別人說些風言閑語的時候，他竟下意識的就會懷疑她。

雖然很快就清楚意識到，那不過是亞婭有意的挑撥離間，但他卻是不能原諒自己，他想去見她，想得要發瘋，幾乎就要借酒去麻木自己。

不能原諒自己，那就懲罰自己忍着心口的疼痛與想念，兩個多月見不着她面罷……

可今兒，這小女人就尋來了，他不得不說他心裡是充滿着喜悅的，然而他卻是忽略了，他這一直不去見她，這行為同樣也傷害到了她。

此時見這小東西哭成個淚人，他都要心疼壞了。

雲晏聽到他承認自己壞透了，又是一陣心酸，抬手又推他一把道:“我原想着，你再懷疑我不幹凈，我們這便是見最後一面，以後再莫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