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雲晏輕聲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死，要不是你這次要出手毒殺我，我還是不會動這個念頭。”

“還記得嗎？”雲晏說的話里浸透出些許回憶，“我給你在庫房裡備好了許多的嫁妝，就望着你能嫁個好人家，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這話一出，半夏漸漸的就也陷入了回憶里去，是啊，那個時候的她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跟着她。

陪着她從閨閣里出嫁到宸王府，她的庫房裡仍然分出一塊地方，是特意放置給她的嫁妝的，那嫁妝豐厚得，即使京城裡的一些官家小姐都未必有這麼多。

她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也養不起那麼多的兒女，就將她僅以兩吊錢就賣給牙行，牙行再倒手給了南陽淮王府。

她憑着機靈與忠心得了淮王妃的看重，從此豐衣足食起來。

吃的穿的都是極好的，淮王妃還時常補貼給她銀錢，讓她拿回去給家用，發誓一定要好好報答淮王妃。

機會終於來了，她將她指給了她疼愛無比的孫女兒，讓她以後就跟着侍候這個雲府的大小姐，她滿心歡喜，她一定要好好報答淮王妃的恩情，服侍好雲大小姐。

替她在廚房裡熬藥，還被雲雪那邊的人下藥毒害着身子，她都無怨無悔。

雲大小姐待她是真的好，賣身契早早就還給她了，還給她休了大半年的假，請大夫給她調治身子，調好之後，就開始給她準備了嫁妝。

她的生身父母也不會給她準備嫁妝，甚至還會將她賣掉，就為了換兩吊銀錢買吃的。

這輩子估計也就只有大小姐這麼待她了，她感動得無以復加，發誓要一輩子跟着大小姐，直到她嫌棄她為止。

平時跟着大小姐，幾乎就不用怎麼侍候，吃用的東西都如同官家小姐用的一樣，而大小姐為人還寬厚，疼惜人，也不讓她們這些丫頭子立任何的規矩。

她感覺這一輩子，在大小姐身邊的這段日子是最美好的了。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感覺到壓抑與難受了……。

從她心裡住入那個世間絕無僅有的男人開始，她便開始有了幻想，有了期盼，而且她也從來沒想過要背叛大小姐，她被診出難以有子嗣，她不是還想着要幫她懷個孩兒，喊她做母親，孝順於她么？

為什麼她後來要這麼狠心對待她？

“我不要嫁妝……。”她忽地喃喃道：“你當初難以有身孕，我想着一輩子就侍候在你身邊，做個通房丫頭，替你生個孩兒孝順你。”

她眼角有淚水划下，“你為何要對我這般絕情？”

雲晏閉得一下雙目，剋制着自己，才不至於情緒波動，她聲音微冷，“你確定，你是一心想要替我生個孩兒孝順我？”

“你不是戀慕上了我的夫君，想要爬我夫君的床？”

“試問，假如我夫君是個又老又丑，還沒有任何權勢的壞男人，你還能說出當通房丫頭，替我生孩兒的話？！”

半夏頓時就已是啞口無言，連眼淚都已流不出來。

“你該醒醒了，莫再自欺欺人。”雲晏冷道：“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私心！”

“我問過你好多次，要給你許配個好人家，從此能當上主母，再也不用做侍候人的丫頭子，可你最後做的是什麼？給我夫君下情香葯要勾引他！”

“尋常人家的夫人，不都是會安排自己的陪嫁丫頭侍寢么……怎麼到得……你這裡就這麼難？”半夏卻仍然有着不甘心。

雲晏都要被氣笑了，“所以呢，我與夫君兩情相悅，伉儷情深，不要外人插足我們的感情，倒成了我的錯？”

“你現今都已是夜王的女人，竟是還念想着成為通房丫頭的事。”雲晏很是失望的道：“難怪你會這麼恨我！你是恨我不將夫君與你分享吧！”

半夏似乎被說中了隱藏在心底的心事，顫抖得一下，才喘着氣掩飾道：“是恨你，我都被他打斷骨頭了……你還是毫不顧情分……將我驅逐出府！

“要不是顧情分，你當時就該死了！”雲晏聲音越發冷得起來，“你以為尋常人家的丫頭子干出勾引主家男人之事，還能活命？”

“你竟恨我恨至要將我毒殺！”雲晏又清清冷冷笑得一下，“那次景王假扮陛下入皇宮，身上就攜帶着讓我滑胎的藥物，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與亞婭搗的鬼嗎？”

“要不是我攔着我夫君，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今？”

雲晏說起這些來，心頭就湧起了一陣疲倦，聲音已是輕緩，“前些日子，我就提醒過你要小心，亞婭在地上的那些積雪上動了手腳，你一個孕婦碰到肯定會滑胎。”

“你卻是沒聽進去，反而要對我這邊動手。”

什麼？竟是亞婭！

半夏氣得胸口起伏直喘，那個毒婦人竟誆騙她！

她的兒子……就這麼沒了，半夏眼裡又有了霧光泛起。

好片刻之後，她哽咽道：“你……是對我失望了，才反過來給我下了葯？”

雲晏這會子卻是不說話了，頓得許久，她才輕聲道：“你我主僕情分，就此恩斷義絕罷，以後的生生世世，盼你做個明白人，自此，我們再無瓜葛才好。”

半夏聞言，心裡一酸，眼淚就涌將出來，她眼前回蕩起在雲家的那段日子。

在清澗院裡面，她與錦葵跟着她，主僕幾人之間的歡聲笑語，幾乎天天都有，快樂充斥在心間，那個時候，她們臉上的笑意都是歡快而清甜的，幾人之間沒有芥蒂，沒有懷疑，有的只是那相依相伴……。

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見雲晏轉身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

她心頭複雜而酸澀，“大小姐……。”

然而她的大小姐卻是頭也不回，就這麼一步一步地漠然的走出了她的視線。

她的淚水到底是洶湧而至，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哭，似乎要哭盡她這一生的錯誤。

她想，若有下輩子，若是再碰到大小姐，她仍是願意侍候她的吧！

可是，若再重來一次，她仍然會戀慕上那個絕美出塵的男人，這註定會成為她的悲劇，註定已是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