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宸沒來之前，雲晏神色一直清淡，間或又帶着幾許冷意，這會子他一出現，雲晏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依賴與柔軟。

她由着他攬她入懷，輕倚他肩頭，朝已昏死過去的雲雪看了一眼，見她下頜與衣襟上已全是血漬，就輕聲嗔怪道:“你這出手也重了些。”

李煜宸低頭輕親得她光潔的額門一下，聲音低醇中透着寒氣，“要不是念着你的面子，她早就該死。”

雲晏知道，早在洛.陽的時候，李煜宸得知羅氏夥同陳唯、雲雪帶人一道要來劫殺她與恆兒，就已對雲雪動了殺心。

不過是見她似乎有心要留她一命，他才會隨了她。

她確實是要留雲雪一命的，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她不能不救，雲老夫人與雲候爺也不允許她就此撒手不管。

雲華之死，他們雖面兒上已不怪責她，心裡還不知得多介意這事。

既然他們都覺得雲華與雲雪是心頭的寶貝，那就留着雲雪消磨他們算了，省得姐弟二人都死了，背地裡越加埋怨她這個雲家大姑娘。

她先前既已當著大家的面點明她是得了病才會胡說，待她醒來，斷也不會有人再信她的話。

“讓人送她回雲家吧。”她想得片刻便道:“景王府這邊也不必開休書了，對外面宣布的消息便說雲側妃病重，雲家接回去給調養。”

雲老夫人先前的提議倒是可行，就此接回去作罷，因為事關雲家名聲，怎麼也不能出現被休棄的婦人，影響皇后與小太子在天下人面前的形象。

李煜宸也是考慮到這一點了，微頷首，“都隨你意。”

仍跪於地的珏王先前見皇帝將雲雪打得昏死過去，早已嚇得瑟瑟發抖。

他曾經也被他一掌掃斷過胸前肋骨，那是生生痛得昏死的一個過程，畢生難忘，就怕皇帝此時一個發怒，就又對他出手。

然而這會見他對皇后百依百順的樣子，他頓時又掀起了希望，連忙就伏首下去懇求，“求皇后娘娘開恩，救臣弟一命。”

雲晏看得景王一眼，見他正似發著怔，望向她這邊來，也不知得在想什麼，神色間複雜而痛苦，她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些心虛。

雲雪說的不錯，上輩子他的的確確擁有過她，與她有夫妻情分……。

即使這輩子的她是清白身嫁與李煜宸，可是這當著前世夫君的面依偎着李煜宸，她忽而就有些從容不了。

她抬手微微要推開李煜宸，要從他懷裡出來，卻被他大掌一把穩穩的就箍住了腰身，他低頭在她耳邊霸道沉聲警告，“不許看別的男人，一眼也不行！”

雲晏身形微頓，他這話一聽便已是明顯帶上了醋意。

先前雲雪的那番話也不知道他有聽到了多少，以他對她的在意，指不定心裡已在忍耐着暴怒。

她心裡愛着他，哪裡會捨得他難過，乾脆就什麼都不管了，直接軟了身子偎着他，“好，你快些處理完這裡的事兒，我們回家吧。”

言下之意，她來這裡，她看這裡的人，不過是為著處理今日的事兒。

李煜宸唇角就微勾起來，擁緊她在懷，三兩言就吩咐好接下來的事宜，便帶了她回宮。

直到回了紫宸殿，雲晏都有些兒回不了神，珏王被剝奪親王頭銜，流放邊疆了。

按說以他的身份，為了給景王府一個交待，頂多就是私下用刑，讓他吃一番苦頭再行監禁在珏王府作罷。

然而卻是下了這般重罰。

邊疆那苦寒之地，缺衣少吃，到了那邊還要賣苦力乾重活，遇到拜高踩低的獄卒們，可能還會往死里折騰。

珏王這一走，許已是凶多吉少，再無歸程。

太上皇以前有囑咐過李煜宸，無論如何都要留兄弟們一命活着。

李煜宸也曾應下了太上皇這話，以前為著那皇位，再多的隔閡與爭搶，他也是無視，現今他為何就要下重手？

用過晚膳之後，李煜宸就看出了小女人的心不在焉，抬手輕撫她肩頭上柔軟的烏髮，“你生恆兒那天，他犯了我逆鱗。”

雲晏頓時就想起了自己當時的難產，生下恆兒之後因為失血過多又昏迷了十幾天才醒來，後來得知，是有蘇太后曾經的一位婢女易容，潛入她產房裡下藥。

那位婢女被送入天牢受刑罰逼供，後來咬舌自斷了性命，便沒了線索。

這難道竟是李煜珏布置下的人么？

李煜宸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已想了起來，“正是他，我也是後來才得知是他讓人下的手，一直忙着外邊的事，也沒尋着機會處置他，這一次，便讓他付出代價。”

“原來是這樣……。”雲晏想得一下，就拉住了他手，“太上皇那邊怎麼說？”

李煜宸順手就將她攬入了懷裡:“別太操心，為夫有分寸，不會讓他死掉，不過是讓他在外吃十幾年苦頭。”

雲晏這才放下心來，太上皇既沒有異議，如此流放也好，她不是那隨意心軟之人，他當初既然對她出手，她斷沒有勸李煜宸就此饒了他的理。

此事過後，雲晏的日子便異常清閑起來，偶爾個把月能聽聞到雲府的一些個風聲，說雲雪時常說些瘋言胡語，惹了雲老夫人的不喜。

又過得一陣，說雲候爺都被她氣得生病了，倒在床上一蹶不起，病得糊塗之時，嘴裡直念叨着瑤兒。

雲老夫人想起林瑤這個兒媳婦，想起她雖是有那麼幾分高傲，但到底是那端莊的高貴女子，不是羅氏那等水性楊花之人可比的。

她心中漸漸就生起愧疚來，眼見著兒子病入膏肓，一直在喚着她的名字，她心中越發的難受。

當初，若是她不那麼的挑剔林瑤，也不讓人抬了羅氏回來，兒子與林瑤應當也能白首攜老，這一切，都是她這老婆子惹來的。

她思來想去，想讓皇后回來看一眼，卻也不敢遞帖子入宮求見。

因為皇后的身份已是皇家人，除非她自願，否則沒有外臣能經得起她親自降尊紆貴去看望，哪怕是親生父親。

雲晏到底沒有回雲家送雲候爺最後一程。

雲候爺走的那天，已是初冬，那天飄起了漫天的小雪花，紫宸殿外邊園子的梅花開得正艷，雲晏系著白裘披風，捧着小手爐正在看梅花。

芙蕖匆匆前來稟報了雲候爺已走的消息，雲晏看着在嚴寒中開得絕艷的梅花良久，這才喃喃出聲:“娘親，女兒也算是懲罰過他了，現今，他若是去尋你，若是真心要陪伴你，就由着他吧……。”

她話音方落，整個人便被下朝趕回來的李煜宸一把打橫抱了起來，“天氣這麼冷，嬌嬌是打算冷着我們的小公主？”

雲晏輕撫上已隆得頗為高的腹部，任由他抱她回宮，嘴裡輕笑道:“天再冷，有夫君在身邊，也覺着好溫暖。”

“為夫有你，亦是這麼個感覺。”

……

陛下抱着皇后娘娘在花園裡所經過之處，滿地的宮人們伏首行禮請安之餘，俱是心頭閃過艷羨，六宮早已無妃，這帝闕中央，唯得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心頭寵。

寒風掠起，滿園子的梅樹搖曳，艷麗的花瓣兒攜着暗香四下飄落，層層宮闕曲徑迴廊間，有帝後二人的甜言蜜語輕輕回蕩於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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