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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石頭山上玄刀堂的第三代弟子們來說,這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實在是讓他們受到了莫大的驚嚇。難得的火樹銀花不夜天,前一天這一輩的大師兄孫立代表嚴詡和越千秋,放了眾人假去看燈,摩肩接踵再加上各種有趣的艷遇,很多人都是到快大清早時才回來的。

誰能想到,大多數人合眼還沒能睡上一個時辰,就被敲鑼打鼓的聲音給驚醒了起來。

掌門人嚴詡竟然要在今天傳位給越千秋!而且,據說自皇帝以下,一大堆人要來觀禮!

這不是耍人嗎?

儘管每個人在爬出溫暖的被窩時,全都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可是,在緊急集合之後,孫立在疾言厲色的死命令吩咐過之後,說出了另一翻話,卻讓他們瞬間精神大振。

“越師叔剛剛命人來傳話,事情來得突然,晚上沒睡好,白天還要精神飽滿應付這麼多大人物,確實是為難了大家。但如果別人看到玄刀堂一大堆人全都是精神萎靡不振,這日後頹廢無能四個字傳出去,咱們的名聲就完了。”

“所以,越師叔一會帶兩支上好的老山參來,他親自切好了,回頭每人三片!這都是越師叔從北燕某家王府里打劫的好東西,就是快死的人,含一小片也能吊命,更不要說現在僅僅是給大家提精神。至於用不掉的,大家留着以後治傷也好,補益元氣也好,隨便使用。”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此時越千秋髮的是人蔘,又不需要眾人上戰場,只是希望大家在皇帝和某些重臣面前表現得精神一點,這樣輕鬆的事情,誰還會推諉敷衍?隨着第一個人叫嚷了一聲越掌門真厚道,各種拍新掌門馬屁的聲音不絕於耳,甚至還有人嚷嚷萬歲。

好在這人大概立刻被左右捂住了嘴,沒有人再附和這大逆不道的呼聲。

可不管如何,氣氛總算是被調動了起來。孫立快速安排下了各種各樣的差事,從打掃到布置再到擺設……當有人好奇地湊上來詢問了一句武英館那邊人來不來時,就挨了孫立一記毫不客氣的麻栗。

“周宗主她們也被臨時調去護衛聖駕了,怎麼,非得有女孩子在,你們才能賣力?都表現得精神一點,悍勇一點,皇上一句讚許,說不定你們的前程就這麼定了!”

在物質、精神和前程的三重鼓勵下,紅了眼睛的少年們嗷嗷直叫得分頭行動了起來。於是,當越千秋帶着戴展寧和劉方圓趕到時,就只見山門附近已經是乾乾淨淨,乍一眼看去纖塵不染,就連玄刀堂三字匾額彷彿都閃閃發光。

他雖說還請徐浩去下帖子邀了白不凡,可白不凡還不算正式的玄刀堂弟子——嚴詡除了越千秋之外沒收別的徒弟,別的長輩們如劉靜玄戴靜蘭都在邊疆,誰好意思大剌剌隔空收下白家嫡系?所以,越千秋灌下一碗參湯,又帶了一包參片出門後,就只去親自拉了戴展寧和劉方圓兄弟兩個。

戴展寧和劉方圓也同樣沒想到原本定在二月初的事會提早到這會兒。而當越千秋表示越老太爺都已經捎話過來,說是皇帝和宰相們都會到。兩人就更緊張了。雖說他們都是稚齡就見過當今天子的,可那會兒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卻不然,誰都不敢想象發生問題的後果。

所以,兩人剛一到,就立時問孫立要人,把往日來玄刀堂時最看好的那些弟子一股腦兒都選了出來,分成兩隊,從玄刀堂一路往外拉網式排查,同時又囑咐孫立派穩妥人到石頭山上其他各處送信,委婉卻又強硬地要求人家今日關門。

至於借口,那是現成的,嚴詡家老娘東陽長公主今天會帶一群女眷蒞臨玄刀堂指導!整座石頭山都會戒嚴,他們就算開門也不會有客人,還不如老老實實關門!

至於一群女人們能指點玄刀堂弟子們什麼,誰還解釋這個!

越千秋眼見雷厲風行的人都去自顧自忙活了,他站在玄刀堂進山門後的那塊寬闊空地上,卻忍不住有些發獃。

記得當初各大門派的人齊集金陵重修武品錄,而他借口諾諾的生日會在此宴客,最後親自引着甄容一行人穿過山門到了此間。那時候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那時候的議論彷彿聲聲在耳。其實整件事過去才不到一年,但他卻覺得彷彿過去了很久很久……

“落英子甄容……我的身世都不知道第幾個版本了,不知道你那邊如何?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相見,那時候我應該能和你打個平手吧?”

傷春悲秋的時間,越千秋當然不會有很多。皇帝那一行自然是絕對姍姍來遲的,而提早到的賓客卻多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東陽長公主的到來是自然而然,可她還帶來了金燦燦金大小姐。對於跑來湊這麼個熱鬧,金燦燦瞅了個空子出來,私下對越千秋做了這麼一番解釋。

“九公子,真不是我消息靈通腿腳快,是長公主派人去我家接了我來的。”說這話的時候,金大小姐自己也有些臉色發苦,心裡明顯發毛,“如果回頭貴人很多,我應付不下來,到時候裝病躲在房間里不出去可以吧?”

越千秋不禁呵呵一笑,但那笑容中卻充滿了同情的意味:“長公主帶你來,明顯就是想要你露個臉,你要裝病,問過她嗎?放心,她帶你出來就肯定會護着你,這點信譽長公主還是有的,再說,你的名字也好歹是在皇上耳邊出現過的。”

換成別的姑娘聽了這話,一定會為此振奮鼓舞,可金燦燦卻哭喪着臉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又不是官家小姐,好容易說動了父母少許給她那麼一丁點自主權,可照這樣下去,非得被那些達官顯貴囫圇吞下去不可!

就在她唉聲嘆氣時,找不出話安慰她的越千秋就聽到了孫立的聲音。這位“臨危受命”去當迎賓童子——哪怕年紀一大把的某人怎麼也不是童子了——此時的聲音裡頭赫然有幾分氣急敗壞:“師叔,外頭晉王殿下來了!他還帶來了……帶來了那個裴家小姐!”

越千秋猜到蕭敬先很可能不會放過這麼一個高朋滿座的場合,卻並沒有想到人會明目張胆地把裴寶兒帶出來。看到金燦燦那張臉黑得如同鍋底,彷彿下一刻就能罵出聲來,他便聳聳肩道:“他們兩個之間的事那是你情我願,咱們作為外人看看就好,少說話。”

見金燦燦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他就笑吟吟地說:“你去陪着長公主吧,蕭敬先我來應付。至於裴寶兒,你自己按照本心看着辦,只要別亂給蕭敬先臉色看就行了!”

說完這話,他就轉身大步離開。等到跟着孫立來到山門,他才意識到蕭敬先今天有多顯眼。剛剛來的東陽長公主雖說帶着金燦燦和眾多侍女,但那是寡居多年的孀婦帶着一個未出嫁的別家千金,侍女們也就是個點綴。可眼下蕭敬先錦帽貂裘,裴寶兒頭戴銀鼠卧兔,身披五彩鶴氅,乍一眼看去郎才女貌,簡直是登對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