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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娘雖然有意壓低了聲音,還是讓蘇錦溪和商玄雪聽了個真切。

看了眼不言的商玄雪,蘇錦溪淡淡說道。

“我們去那裡放燈吧。”

“好。”商玄雪應了一聲,嘴角帶出些笑意。

管他之前有什麼,他只知這個人今後只是他的。

“你等我一下。”

話落,突然將手裡的孔明燈往地上一放,朝馬車的方向跑去。

蘇錦溪倒也不問,只朝那幾對放燈的再次看去。

不及片刻,商玄雪去而返回,不過手裡多了墨硯筆紙,一路是跑的來到蘇錦溪身邊,可能是跑的太劇烈了,袖口不經意都被墨浸黑了一處。

“我聽人說,將願望寫下貼在孔明燈上再放,最靈驗了。”

說著,將筆紙遞向蘇錦溪。

待她接下,自己則忙着研磨。

蘇錦溪看着他,嘴角彎出似有似無的弧度。

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

那時的他雖面上做着偽裝,但冷酷無情的性子卻不是假的,一時她甚至覺的他還有幾層恨她。

誰料到他如今能像個青澀的小夥子,在她身邊如此溫情。

第一次被她盯着,商玄雪有些不自在,抬頭看她的同時,只聽她對他說道。

“你袖口髒了。”

商玄雪撇過一眼,立即看到那兩處墨跡,卻不介意。

“無妨,回去也是要換掉的。”手下還是忙着研磨,心裡顫動的充滿了喜意。

原來她是在關心他,她已經開始將視線轉到他身上了,開始關心他了嗎?!

蘇錦溪沒有再說,將筆尖輕輕往他遞來的墨盒上沾了沾,然拿起紙卻不知如何落筆。

“隨便寫些,總都是為圖個高興。”

蘇錦溪輕聲嗯了一聲,一手托着紙,一手緩緩落筆。

商玄雪朝那看去,見她寫下的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心一緊,這是她想對他說的嗎?難道她已經決心與他生生一世了嗎?!!

本應高興的事,不知為何他卻越發覺的刺眼、不是滋味。

盯看了一會兒,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蘇錦溪正驚訝自己為什麼會寫出這兩句,並沒注意到他的反應。

這兩句,不正是她前世臨死前說給羽生的嗎?

可這一世,她多想一個人能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她說這句。可他大約“不想”聽了。

想到這,原本就是一副艾艾的模樣的她,一時更加落寞。

轉目看了眼身邊人,腦海中的一件事徒然涌了上來。再看原先岸邊稀稀寡寡的幾對相繼離開,忽然開口說道。

“我們往哪裡走走可好?”手裡拿着寫好的紙條,也不急着貼上,只拿着就往那裡走。

“嗯。”商玄雪點點頭,邁步跟了上去。

他突然想問問蘇錦溪對他的意思,雖然他清楚他們的“情意”尚淺,得到的答案很可能讓他失望。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想去問。

可他還未及開口,蘇錦溪已經提前一步說了。

“你怎麼看我,換句話說你覺的我這個人奇怪嗎?”

與回眸看他的蘇錦溪對視了一下,他終忍住自己的話,繼而溫潤答道。

“奇怪倒沒有,只是較一般女子有才氣。”

如此“平和”的回答並沒有出了蘇錦溪的意料,緊接着又問了一句。

“我知道很多事,包括唐國和大周的戰爭沒開始之前,我就知道唐國必敗。”這一次說的時候她沒有回頭,當真是一絲關注商玄雪反應的意思都沒有。

“沒想到蘇大人對作戰也懂的。”商玄雪立刻聯想到是蘇葉楠同蘇錦溪說的,但一出口,自己也覺的不合理。他是最清楚蘇錦溪與蘇葉楠的關係的,那個人怎麼可能親昵的真當她是女兒的說這些。如此說倒也無妨,只怕會惹怒了她。畢竟是提了那個人。

蘇錦溪倒是沒惱,只是站住身,側身直視向他。

“我給你講個故事,曾經有一個女子從小母亡被父親遺棄,雖然她有個青梅竹馬的人愛着,等着娶她,可她一直是渴望親情的,而就在她即將及笄的時候,她的父親突然給她來了封接她回府的信。她高興的和什麼似的,卻不知等待她的是何等災難。

還沒有啟程,一場大火燒死了自幼撫養她長大的張伯被火燒死。再後來去了蘇府,她被所謂的親人們一再陷害,不久和她從小長大的流清也被人毒害。而她傻傻的還在他們的挑撥下同外祖一家關係斷了個徹底。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終,她害怕蘇府的一切人,只當燕王妃為她定親的世子是好人,卻在端午宴遭他和蘇府的人聯手算計,不僅失身給丞相的二公子馮途晟,還在心上人救她的時候,讓他因他喪命,親眼看他死在馮途晟的刀刃下。

她帶着一切仇恨,委身承歡給馮途晟五年,終於用毒物為所有人報了仇,遺憾的是她也因此毒死了與他同食的江順王,而她自己最後也死在了菜市口的鍘刀下。”

蘇錦溪說這些的時候,情緒不帶一絲起伏,而商玄雪卻震驚非凡。

先前他只當她在說自己,可後面只是“類似”,可絕不是他眼看她經歷的一切。

她給他說這麼一個“杜撰”,究竟意在何為?

蘇錦溪自是看出了他的驚詫,淺笑着,用拿着紙條的手輕輕托向天空。

“腰斬那日雪也是這麼大。”

因着手裡的紙條不好有摺痕,她不便將雪花握在手裡,突然間,她想起前世臨刑的獄中她透過鐵欄想握住雪,但因用過拶刑的手指如何也握不住的情景。

呵,不管前世今朝,她始終是握不住啊。

“你......”商玄雪想開口問,只說了一字卻繼續不下去了。

他害怕,這一生到如今他第一害怕,他害怕他這一問下去,聽到他永遠要失去的東西。

蘇錦溪倒是不“介意”,直接替他開口。

“你是想問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如果我說我就是故事中的那個她呢?”

說過,回過頭,直視上他的眼睛。

“而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她前世的一絲怨魂,重生重活了一遍過去罷了。”

商玄雪微楞,轉而避開了她的眼睛。

“雪越來越大了,不如我現在送你回宮。”

“好。”蘇錦溪立刻輕聲應下,轉身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自嘲的戲謔。

說不失望是假的,她記得她與李輕塵說的時候,看到的是心疼,可如今她看到的是迴避。

目光掃過之前放到地上,孤零零的孔明燈,直接拾了起來。

轉而走向尚在擺攤的那對夫婦。

“我想借一下漿糊和燭火。”

兩人聽聞立刻將兩樣東西奉上。

蘇錦溪一貼一點,再將雙手向上一舉,碩大的孔明燈立刻微晃着朝空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