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嬋衣一愣,眼睛追隨着蘇錦溪離去的背影,繼而失口。
見蘇錦溪沒有回應,立刻止住了心裡要說的話。
蘇錦溪一路跟着,直至馬車處才止步停下。
她去留侯府並不是礙於聖上“演戲”,更多的是真想去看一看,為今日,為母親,為前世。
老侯爺自從大殿出來就沒給了她好臉色,出了宮門更是直接上車。
還是查羽生在後安排。
“我和祖父一車,蘇表妹就坐我這輛好了。”
“那有勞了。”蘇錦溪欠身失禮,踩着小廝放來的馬凳上了馬車。
查羽生站在一旁,直到見小廝放下車簾,才扭走向前面那輛。
街上正值市集,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引的隨行的丫環、小廝們側目。
蘇錦溪無心那些,獨坐在車裡,竟一眼不往外看。
很快,馬車一轉,行至一處偏僻。
安靜下來的心緒不足片刻,馬車突然吱的一聲止步。
蘇錦溪撩起車簾朝外看去。
狹小的庭院外,是一扇異常樸素的大門,當中最為醒目的懸掛着建州留侯府幾個字。
字體眉飛色舞,又自成一書。蘇錦溪看的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緊接着車外馬凳放下,帘子撩起。
一個丫環穿戴的女子低聲細語。
“奴婢迎小姐下車。”
蘇錦溪順勢送去手去,出來一看,正是上次在車上伺候她換裝那個,見她臉上黑印盡消,和上次見到黑印一樣,沒有任何驚異。
蘇錦溪下車後,老侯爺和查羽生早就“不知去向”,正在這個當下,那丫環已笑着做出引路的姿勢。
蘇錦溪頷首,跟着她進府。
裡面景色與外面無異,同樣是簡單、樸素。只是行至花園時令人疑惑。
雖是秋天,但也不至於籬中植物荒蕪,只是偶見幾朵零星小花“點綴”。
看樣子已經很久無人打理了。
死氣沉沉的,如同整個留侯府給人的感覺。
丫環引着蘇錦溪一路去了老侯爺書房,卻被侍從擋在了門外。
大約聽到了蘇錦溪的聲音,裡面穿出了老侯爺低沉的嗓音。
“你既已經來過了,就回去吧。”說完,就此停了,再不言其他。
蘇錦溪未走,停頓了片刻。
“我能否見見娘親的院子?”
裡面的人久久沒有回應,蘇錦溪則一直在門外站着。
突然老侯爺的聲音蒼啞的傳出來。
“去看看你外祖母吧。”
蘇錦溪一怔,立馬應下。
“嗯。”
緊接着先前的丫環引路,蘇錦溪緩緩而行。
在路上,她們再次路過了那個荒廢的花園。
行至花園隔壁,引她來的丫環停在一處院子門外。
看兩側牆壁上爬遍的綠藤,應該已經建了很久了。只是,就不見人照料,除了幾條藤蔓粗的,都已貼着牆乾枯在上面。
丫環扣了幾聲門,裡面露出頭一個小丫頭。
見到蘇錦溪,吃驚的發出咦的一聲。
之後主動捂住嘴,壓低了聲音。
“姐姐這帶的是誰?老夫人剛剛睡下。”
那丫環也一般壓低了聲音。
“這位是蘇府來的表小姐。老侯爺吩咐說讓來見老夫人的。”
聽聞,小丫頭瞬時瞪大了眼睛。
“那豈不是……”見那大丫環皺眉對她一瞪,立馬收了聲。
開展門,低眉順眼的朝里做出請的姿勢。
“表小姐請。”
蘇錦溪只當沒看見她們之間的“互動”,頷首走了進去。
裡面景色與外面大不相同,院里甬道兩側,種滿了各色鮮花,一株碩大的桂花樹搖曳飄香,另兩株桃樹、梨樹則碩果累累。
只是這枝椏偏壓,似乎從沒有人採摘。
再往裡臨近正堂,是一處淺池,數十尾體型肥碩的魚兒搖尾遊戲。時不時有水濺到池外。
而在水池和樹的當中,則恰到好處的搭了一座小亭。無論是平日歇息,消夏避暑都恰到好處。
見她“專註”的看着小亭,小丫環順勢說道。
“表小姐,此刻老夫人睡着,要不您先到亭中歇息?”
蘇錦溪立刻回頭朝她微笑。
“好。”說罷,親自朝那一處走去。
不知為什麼,心裡步步牽引。自進這個院子就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靠向美人欄,仰頭享受着清風拂面。再聽那水中不時的“吵鬧”聲,蘇錦溪越來越覺得自己愛上了這裡。
突然轉向自來,就一直陪着她的小丫環。
“你們原先的安大小姐的院子在哪裡?”
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可在這裡,始終她一聲娘親說不出口。
“安大小姐?”小丫環一時不解。
蘇錦溪略有些尷尬。
“我是說十幾年前的大小姐。”
誰料,小丫環先是肅目一愣,隨之低下了頭。
“奴婢不知。”
接着像是為了遮掩什麼,屈膝施了個禮。
“表小姐一道而來定是口渴了,奴婢這就去準備些茶水、點心去。”
說過,不及看蘇錦溪是否應下,慌亂的轉身就走。
一來二去的反應,讓蘇錦溪不禁心生疑惑。
娘親在這裡不僅是她“脫不出口的”,更像是她們所有人的忌諱。
不由又聯想到娘親不堪的私奔過往。
定是…因為那個。
想到這,原本舒暢的心況一掃而光,悶悶的似乎有什麼壓着。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院里漫無目的轉悠起來。
忽然屋內傳來的聲音將她引了過去。
“寶貝起床了,快點起了。”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就會往娘親懷裡鑽。”
“今天喜歡什麼髮髻,娘親幫你梳個。”
“娘的寶,娘親輕輕的梳,定給寶梳的最最順溜。”
……
原本應該一句連一句的對話,從一個人的口中不間斷的說出來。
本就夠讓人怪異了。
而且說這話的還是個蒼老的老婦人聲音。再加上這是侯老夫人的院子。
不禁引的蘇錦溪生疑。
見左右無人,走近門口,從門縫向裡面偷偷看去。
裡面光線很昏暗,只看見一個垂髮女子獨自坐在銅鏡前梳着頭髮。
每梳一下,便向之前那般喃喃的念叨一句。
時不時還拍拍,看看懷裡的一樣東西。
依她言語的語氣,猜測着她是在對懷中的物件笑。
突然,頭髮像是被卡住了,那女子立刻情緒激動的癲狂起來。
整個人揪着頭髮,半個身子都在顫抖。
“小薇兒不怕,娘親輕輕的梳,輕輕的梳。”
口中雖這樣說,手下的動作卻是亂的。
可能是見到了掉了的頭髮,更加慌了。
手下一顫,一使勁兒,一根兩根的掉的更多了。
女子像是突然受了什麼刺激,將梳子使勁兒一丟,揪着自己的頭髮大叫起來。
連就着,懷裡抱着的物件也掉到地上,蘇錦溪仔細一看,竟是個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