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一味地自認為和諧和平，會消磨掉一個人的血性，乃至於會讓人徜徉在自己構造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當然，順子意識不到有多嚴重，仍然只是停留在蠅頭小利誰能佔到便宜階段。即便是如此，還是打心底對招商局長和傑子有了更深的看法。本來嘛！這次參觀團就是為他順子的企業量身打造。雖然，大國市長的的確確偏了心。
“可以嘛！你們招商局就應該這樣風風火火，把企業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來辦。”市長很開懷，絲毫不見惱因為多日的準備工作，被傑子的企業爭去了頭籌，“發出的邀請函，回饋也都在招商局的信息庫里，準備準備正式通知一下參觀時間，你們自己決定開業日期，和參觀團到訪搞到一起，顯得聲勢隆重！”
這話，聽在順子耳朵里不說振聾發聵，也似好好的一鍋湯里發現了老鼠屎。
“來來來……”市長招呼着，“你們都是同行，應該彼此多交流相互促進。”
“我們都是熟人，平常沒少交流。對吧？順子兄弟。”傑子招牌性地裂開大嘴，總讓人聯想到吃人的鯊魚。特別是參差不齊的牙齒，幾乎能夠想象的到一口咬下去就鮮血淋漓。
順子點點頭，“熟，很熟悉！傑總教會了我經商需謹慎處處是陷阱。”
“這就是交流的重要性！”市長含着笑，點着頭。
招商局長挨個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對了，你們公司什麼時間開業？到時候，記得通知老哥我一聲，也好過去給老弟捧捧場。不說雪中送炭，錦上添花的能力，老哥還是有的。”說著，傑子打開包取出兩張請柬，“後天，老哥我新公司開業，兄弟你和雪總一定要賞光。”
恰巧，雪兒打來了電話。順子一邊接聽一邊轉過了身子，傑子尷尬地舉着請柬。
“中午……不回去了，在市委；嗯，註冊好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間回去；買車？……讓小海去好了。”
餘下的三個人，就那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後背，直到轉過身。
“不好意思，失陪一會。她的身份證在我車上，有人要來取。”無視了傑子手裡扎眼的大紅請柬。順子快步走出了屋子。
尷不尷尬，怎麼下台，都不關他的事。本來心裡就膈應的慌，也實在是不喜得待見傑子。
坐到車裡，不由得很生氣他大國哥把這麼好的機會拱手讓給了別人。煩躁躁地找出雪兒的身份證，更是為她花錢買車感到無奈。買車幹嘛呢？已經有了身孕還想着開車不時溜上一圈？說是一輛車不方便，再買一輛不得又一筆大額款項？還不如再增加幾台電腦機械設備呢！
突然間，對雪兒到底有多少錢產生猜想。
就以目前而言，絕對不會低於三千萬這樣一個數字。就在前天，雪兒還徵求過他的意見，想要買一套別墅。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隨意妄為！如是想着，順子嘆了口氣。他感覺很失敗，從創業到現在依然是窮光蛋一個。那時間，在雪兒的外貿公司就想，倘若自己有這樣一個媳婦有多好。而這時間，卻是感覺臉上臊得慌！
看不起吃軟飯，看不起芳芳傍上傑子謀取。如今，自己算是怎麼一回事？
小海打來的電話，把他從思緒當中拽了出來，又嘆了口氣心說，難怪小海頗有看法！
開車把身份證送給小海之後，傑子的車也緩緩駛出，不做任何停留的順子眼見得他有停下來的跡象，按了一下喇叭一腳用門就錯車而過。傑子在身後按了兩聲喇叭，全當沒有聽見。
“請柬給你放在了茶几上。”市長對進門的順子說著，用手一指。
順子沒看，掏出香煙點上，“沒有誠意！不應該送到公司去嗎？”
“你呀！缺少必要的圓滑。”
就是懶得看他嘴臉，心煩到不行！腹誹着，沒有吭聲卻是微微揚起了下巴。一副傲然不屑為伍的神情。
市長哈哈笑着，用手指點着他說：“驕傲的傢伙！是不是很惱火被人搶去了風頭？”
順子瞥了市長一眼，心說明知故問。
“有句老話‘更上一層樓’你肯定聽說過。”市長微微一笑，“你記住了！任何事情，欲速則不達！準備不充分盲目謀取，即便是得到的東西也未必能夠產生期望的成效。所以說，你更應該考慮的問題是，怎樣與他們不同，怎樣比他們更有影響力。我相信，你不是一個不開竅的笨蛋！”
還留了一手，還是早在他算計當中？順子兩指夾着香煙停在了半空，愣愣地眨着眼睛消化那一番話。
“出奇制勝！”
“那麼，你的奇是什麼？又在那裡呢？”市長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找長處，抓重點！想不出效果都難！”
猛然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順子是大聲說出來的，“外商！雪兒有外商客戶資源！……”
話沒說完，怔在當場。是的！仍然是雪兒的長處，機械設備也是另一位投資人的長處。而自己呢？一無所有！
“這就對了嘛！噯……你怎麼……”
“哦……沒事。我在想……在想……”想什麼呢？順子，實在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不堪，吞吞吐吐地，“是在想，如何抓住急於發展新項目的投資人心理。”自己都覺得驢唇不對馬嘴，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說下去，繼續說下去。”市長，驟然兩眼放出異樣的光彩。
“銷售出更多的機械設備？”這話，完完全全就是神差鬼使！
“哦…哦哦！你小子一直在我跟前裝！”
順子的心咯噔一下。
市長又說，“沒看出來！你小子還真是做生意的材料。”
乾笑一聲，順子緩緩坐到沙發里，有點蒙圈，看市長那一驚一乍的模樣，又不似說反話取消的意思。心想着，這陰差陽錯說到哪個點子上啦？可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機械銷售產生的利潤，跟自己又什麼關係？
市長說：
市場，千變萬化。任何人，跟不上市場的變化就註定要被淘汰。新的機械設備能夠保持多久，自身品質能夠保證一點時間，再就是得要開拓創新。即使這樣仍然免不了低成本機械搶佔市場，說白了就是仿製機械跟風爭奪客源。
毫無疑問，這對研發單位是不公平的事情。
可老百姓不會買你的賬，低成本高收益，就是大眾心理。
順子點點頭，沒敢說話，他怕露出馬腳。
所以說，搶佔市場份額比什麼都重要。一段時期之內，必須要自身發展壯大，不能像小腳老太太一樣一步挪不了二指，要大膽地放開步伐，邁出去搶到猶豫不前的人前頭。
說著，市長慷慨激昂地向前揮了揮手。
又說：知道為什麼他們猶豫不前不？是因為心裡害怕，是因為心裡沒有底！特別是那些急於開展新項目投資的人。而你們不同，你們是這個行業裡面的翹楚，怎麼能不了解市場前景呢？所以，你們要給予他們信心，給予他們足夠放開膽子投資的信心。
當然，這樣的結果就是市場競爭越發激烈。
你們！想要一直保持領軍地位，就得發展，就得賺到更多的錢！不然，只有被市場淘汰，被後來的人超越。
“你說，你是不是不甘心？”
被市長一番話說的激情澎湃，順子渾身湧出無限的力量！點着頭，把煙屁股狠狠按在了煙灰缸里。又一次認識到這個叫大國的市長哥哥，說出來的話有“毒”！
“就是說嘛！他們想要怎樣，就讓給他們的了。你們只要準備充分，籌辦一個像樣的開業典禮……”挑動了一下眉毛，市長樂呵呵地笑了，“實際上呢！我本不該跟你講這麼多。主要，還是根據你的意思，延伸了一下我的想法。”
這明明就是在教給順子接下來要怎麼做。可他偏偏就是不肯居功!或許是心性如此，也或許是在盡量躲避着什麼。
順子不傻！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有什麼經商才能，更不是自己有什麼睿智發現。
這完完全全就是，藉著話頭給他啟示。
順子想，這個哥哥不是白叫的。明白過來他的用心，自然就裝不出所謂的高人模樣，心悅誠服地說：“回去，跟雪兒好好商議商議，再重新擬定一個計劃實施。”
實際上，已經很明了了。
機械全部就位之後，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投入生產運行。就以生產姿態跟舊的生產姿態做一下對比，相信只要不是個瞎子，立刻就能看出哪一個產生的經濟效益更加可觀。市場帶動起來，必將帶來更大的訂單量。到時候，就不是工廠找外貿客戶這樣的尷尬局面了。反過來，還有可能國外客戶直接找到工廠。
當然，這得想市長說的那樣，發展到足夠強大，能夠一口吞下一定產量的訂單。
如是，順子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姜還是老的辣！
一個字!服！
東子打來了電話，點開接聽鍵就聽他在手機裡邊吼，“你丫說是辦完事中午請請我，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