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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中良突然想笑,小劉的擔憂他了解,可他無所謂懼。

他年紀一把,不怕江至遠找他麻煩,他想起當年自己領着香港警署的人,衝進屋裡救人,如今面對江至遠,哪裡有躲在小劉背後的道理,他把擋在自己面前如臨大敵的小劉一把推開。

小劉還來不及喊出聲,江至遠卻看了他半晌,沒有小劉想像中的面目猙獰,甚至沒有目帶恨意。

他只是露出一個微笑,往後退了一步,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彷彿那些早年的恩怨,隨着這二十年的時光已經逐漸化去。

他低下頭,離開人群,轉而像是要去走樓梯。

電梯門緩緩閉合,聶淡看着滿頭大汗,彷彿有些虛脫的小劉,又問了一聲: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剛剛的情景聶淡看在眼裡,他拿出手機,問了一聲:

“馮爺爺,是不是遇了什麼人?要不要我叫點人過來?”

出身於聶家,聶淡對於危險有種本能的警覺。

先前小劉的表現及馮中良的異樣聶淡都看得出來,他問完這話,馮中良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不用了。”

“老爺子……”

小劉有些着急,馮中良看了他一眼,重申了一句:

“我說不用就不用,來看個電影,又不是來打仗的。”他這話的意思是在警告小劉,不要在聶淡等人面前提起江至遠,及那些陳年往事。

這一刻馮中良想到了許多事,江至遠是江瑟的父親,一旦聶淡等人知道小劉在防備的是誰,只要稍往下查,很容易查出當年江至遠綁架馮南的舊事兒。

而這些事情一旦曝光,可能對於江瑟的影響是很大的,她與裴奕正在戀愛,感情穩定,將來是要嫁進裴家的。

這些事情最好越少人知道對她越安全的,哪怕裴奕與聶淡等人是朋友,但有些事情該保密的還得保密。

剛才江至遠看到自己時示弱的表現,估計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不想給江瑟造成麻煩,才暫時避開自己。

本來應該是仇人的兩人,卻因為同一個女孩兒暫時選擇退讓。

小劉還有些着急,卻拗不過這位倔強的老爺子。

拒絕了聶淡再次提出要送自己回家的建議,馮中良固執的站在電梯口,示意小劉先去開了車過來接自己。

小劉急得快要哭出來,看到江至遠後,他就一直提心弔膽的,深怕那個人埋伏在哪裡,想要偷襲馮中良,他不肯離開馮中良身側半步,聶淡等人已經被馮中良打發了,夜半三更的地下停車場,燈光昏暗,保安分散在每個車庫出口處,小劉不放心。

“你擔心什麼?”

馮中良皺着眉喝斥:

“怕他來找我報仇不成?”

他拄着拐杖,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說話鏗鏘有力: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呢?”

“今晚遇到,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小劉還在擔心,江至遠當年給馮家造成的陰影,至今仍令小劉心有餘悸,“我擔憂,他是特地跟着您來這裡,應該讓聶少他們送您一程。”

“有些事情,不需要大張旗鼓的,今晚我只是來看了一場電影。”

說不定江至遠的目的也跟他是一樣的,看一場江瑟演的電影,默默關心一下同一個人而已。

馮中良嘆了一口氣,小劉還在嘀咕着是不是應該跟香港的馮家人打個電話說一聲,馮中良不耐煩的將人趕離。

小劉提心弔膽的開着車過來時,這位老人還站在電梯口,沒有想像中受到傷害的情景,令小劉提起的心放回了原地。

“他……”

小劉有些不敢置信,江至遠莫非真的只是來看一場電影?

“今晚的電影,是江瑟主演的。”江瑟是他的女兒,要是江至遠還有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在他女兒的電影首映當日鬧起來的。

哪怕是他滿肚子怨氣要找自己復仇,他也要想想自己在這裡一旦出了事,事情是會因為自己的身份鬧大的,對江瑟是沒有好處的。

馮中良閉起眼睛,想起當年在被告席中的江至遠,那時的他還年輕,聽到法官宣判他有罪,即將入獄十九年時的情景。

那時兩人也曾有過目光交集,馮中良是恨不能他死在獄中,才算彌補了他對馮南造成的陰影,他卻是一臉平靜,不像其他人,激動的解釋,再三求情。

今晚碰到江至遠,小劉總覺得他可能會來傷害自己,可在馮中良看來,江至遠主動離開的態度,證明了他的軟肋。

他也怕給他女兒帶來麻煩,選擇了主動避讓,恐怕更擔憂馮中良會將事情鬧大,給江瑟惹出事。

從江至遠出獄以來,他的行蹤是很好查的,他離開香港,回到帝都生活,每日的所做所為,應該都被小劉派去的人盯在眼裡。

可是當年的他陰狠狡猾,混跡於市井,聰明都沒用在正途,綁架馮南的時候,心理素質極佳,性格冷靜,且已經具有一定的反偵意識。

警方當時找到他,還費了很大一番心力。

他在香港坐了將近二十年的牢,天天與獄中窮凶極惡的罪犯打交道,能在那樣的地方混出頭,還曾被香港當地黒社會招攬並順利脫身,證明這個人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二十年前的他,都能在馮家的注視下,輕易把馮南綁出去,還躲了一段時間。

二十年後的他,馮中良不相信他如果有心躲藏,小劉會這樣輕易的在短時間內就把他的底摸清楚的。

與其說是小劉查清了他的底細,倒不如說是江至遠有意把自己攤開來,讓小劉查個分明。

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不躲不避,任由小劉派去的人監視着他,讓人看清他每天的生活軌跡,心甘情願活在別人的監視下,恐怕為的就是讓馮家放心,他不會再給馮家帶來傷害,只為了不要牽連到他女兒而已。

他坐了二十年的牢,已經從香港出獄,可是在江至遠心中,恐怕永遠都存在着監獄,還無休無止。

馮中良想到這裡,又無聲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