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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馮中良像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喉間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張着嘴卻喊不出聲,乾澀得連吞口唾沫都十分艱難的樣子。

馮中良抹了一下眼睛,顫巍着湊近了電腦屏幕,認真去一筆一划的比對江瑟寫的字,甚至將視頻一再倒退,腦海里還在回憶當初馮南寫自己名字時的樣子。

他打了電話給小劉,甚至連明天一早的飛機都等不及,讓小劉立即買了今晚的票趕回帝都里,他要親自看到江瑟寫過的字的筆跡,將其送去鑒定。

真相彷彿離他越來越近,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結論。

小劉雖然不明就裡,但聽到馮中良的吩咐,仍是立即改簽了最近一班飛機提前回到帝都。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三點多了,馮中良的書房裡仍然燈火通明,熬了一天的老人雙眼通紅,在等着他的消息。

書房裡的電腦上仍在放着他之前發回來的視頻,當他把江瑟寫過的筆記本交到馮中良的手中時,馮中良手輕微的顫抖,一時間竟然不敢伸手去接。

那輕飄飄的一個本子此時在馮中良看來,卻似重逾千斤,他甚至喝了一口早就涼掉的茶水,以安撫自己忐忑難安的內心。

當那筆記本的封面被他揭開,江瑟寫的字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比視頻里更加的清晰,直直的撞入他的眼帘。

這是他孫女的字,毋庸置疑!

他甚至不需要去找人鑒定,便能認得清。

她寫的字娟麗秀氣,字的末筆喜歡拉出一個小小的弧度,當初曾被他斥責過多次,認為她這樣的習慣,只注意字兒的秀氣,卻失了字的鋼正,馮南卻屢教不改的,此時卻成為了他認出孫女最大的證明。

當所有的懷疑在這一刻得到證實,當拿到筆記本,看到她寫的字的一剎那,證明了自己這些天來並不是胡思亂想,異想天開而已,馮中良激動得不能自已。

手裡的筆記本被他捧在胸口,馮中良老淚縱橫。

難怪她一見到自己的時候,就叫着爺爺。

難怪在裴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神情激動的樣子,還主動要來攙扶自己。

難怪她知道自己的喜好,送的禮物樁樁件件都合他心意。

她每個月總會抽空來馮家陪自己一段時間,偶爾與他說話,偶爾陪他種種花,下下棋。

他還曾經感嘆,曾多希望她是自己的孫女,他在覺得江瑟乖巧可人,與當初的馮南性格相似的時候,怎麼就沒有往這一方面想過呢?

裴奕當初對馮南那樣深情,說變就變,甚至後來對馮南不假以辭色,這難道不是最大的疑點嗎?可他愣是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哪怕一丁點兒都沒有懷疑!

他的孫女啊,他親手帶大的女孩兒,當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有一天他怎麼能不認識她呢?

馮中良想起他當時對江瑟的拒絕,對她的冷眼與疏離,曾喝斥過她的話,拒她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她心裡不知該是多麼難受的!

“老爺……”

他一剎那臉色煞白,心情激動之下手腳都開始抖個不停,眼眶裡淚水流之不盡,這模樣嚇了小劉一跳,忙大聲喊樓下王媽打電話叫趙醫生及讓下人拿葯上來。

葯服了下去,他卻仍很難平復下激動的心情。

但興許是這些天的追查里,他心裡隱隱約約已經存了這樣的念頭,此時事情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馮中良激動了一陣,卻並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趙醫生仍是為他掛了個點滴。

他仍將小劉從上海帶回來的本子抱在懷裡,無論趙醫生怎麼讓他鬆開手來扎針,他都不肯聽。

房間里小劉坐在一旁,有些納悶,馮中良將本子抓得很牢,他今晚情緒起伏很大,就連趙醫生的叮囑也沒放心裡。

“老爺子,我不明白。”事關江瑟,馮中良的表現總是出人意料。

小劉心裡疑問很多,但馮中良卻不知道該怎麼樣跟他說。這樣的事情,哪怕就是再親近的小劉,他也不能提的。

他伸手輕撫着筆記本,將本子開了又合,裡面的每個字他都已經看過了,但卻仍忍不住再三去看,視頻他已經看過了,但馮中良仍忍不住再三的問:“這字兒,是我瑟瑟寫的嗎?”

“是的。”小劉點了點頭,馮中良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將筆記本貼在臉側,許久說不出話。

他想起這兩年來,江瑟陪伴在自己身側,被自己當成外人一樣看待,要想回‘家’,卻需要通過裴奕之手,心裡不知該是什麼感受。

馮中良嘆了口氣,翻了個身,仔細想了想,江瑟與自己親近的時間,其實端倪已經露出很多了,可是他人老了,又太固執,從沒有往匪夷所思的方向去思索。

她在喚自己爺爺,卻被自己當成外人的時候,不知該有多難過。

他睡不着,一堆一堆的事擠在他腦海中,哪怕他傷感了許久,人早就疲憊了,但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他想立即打電話給江瑟,卻又莫名有些膽怯,他弄丟了孫女,她找到了回家的路,而他卻不認得她了,甚至在此之前,一直在生‘她’的氣,認為是馮南變了。

以前他一時心情不順,便沖江瑟大發雷霆,此時不知道孫女心裡還氣不氣他。

而此時帝都里,睡不着的不僅止是馮中良,還有杜昌群夫婦。

最近帝都里天氣很熱,杜家人睡覺的時候,都是開着空調的,可是今晚周惠卻覺得睡不踏實,她睡夢中總覺得身上發寒,脖子還無比酸痛,估計是落枕了。

她喉間有些不適,咳了兩聲,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面前燈光還亮着,她卻有些頭暈眼花,看不大清楚眼前的景物。

耳邊明明還傳來杜昌群的呼吸聲,但不知為何,周惠卻覺得渾身發毛,努力擠了擠眼皮,想使腦子更清楚。

她一動彈,才發現自己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了,明明昨晚睡覺前開了空調,可此時她卻覺得自己渾身大汗淋漓,將衣裳都浸濕了,牢牢貼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周惠咬了咬牙,想要伸手將熟睡中的杜昌群搖醒,可是手臂卻根本不聽她使喚,像是遭人綁住了。

這個認知令她有些意外,她睜開眼皮,卻一眼就見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個人影,燈光在他背後,她才剛清醒,看不大清楚他的容貌,但依稀能辨認得出來是個男人的。

杜昌群還睡在她身旁,家裡除了一個還未成年的杜郵,又哪來的男人呢?

周惠後背冷汗‘刷’的一下就湧出來了。j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