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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對於京城來說,已經有點暖和氣了。

不過,那也是僅限於白天。

傍晚開始,還是冷的很呢。最起碼大棉襖是不能換下來的。

那麼對於西北來說,二月里還是冬天。那寒冷就不必說了。

寒風刮著,簡直是叫人難以煎熬。春風可是比冬天更刺骨的。老人常說春天要捂着就是這個意思。

北方不就有那麼一句話么:春風吹破琉璃瓦。

西北素來乾旱,到了春日裡,那風起的時候,簡直是可怕,說句遮天蔽日,飛沙走石也不為過了。真真的!!!

逃亡一個多月,年羹堯和宋南保如今只帶着四個人了。

剩餘十幾個,有跑了的,有想跑被年羹堯殺了的。還有一個病死,一個摔倒了山崖下面不知死活的。

如今的年羹堯早就沒有了之前的樣子。破爛的大氅一條一條的。那是鑽進了林子劃破的。

才一個月,就已經是面黃肌瘦不成樣子了。

心裡壓力太大,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宋南保卻看起來好很多。至少他沒有年羹堯那種癲狂的樣子。

人嘛,一旦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本來就要失敗的時候,失敗了也就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此時,他們在甘陝交界處的一處山窩裡。距離下面的城鎮有半日路程。

不得不出來。不然就該餓死了。

過去的一個月,他們鑽進山裡,只能依靠殺了戰馬為生。乾旱的西北又是隆冬,水源都沒有。都是喝馬血。

最後一匹馬吃光,他們再不出來,就要餓死了。

“主子,天黑了奴才下去。”年毅扶着年羹堯。

“好。”年羹堯口舌都疼,實在無力多說一句話。

幾個人靠着大石頭歇息,年羹堯回頭見宋南保看着山下發獃,就冷笑:“南保兄莫不是想那位葉二爺?”

宋南保不理他,最近幾天,年羹堯情緒不穩定的厲害。

“南保兄,只要出了西北,還是有機會的。到時候我們南下去福建,出海。”年羹堯見他不語,又道。

“不說能否出去,如果出去了,做海盜么?”宋南保自嘲一笑:“真是豬油蒙了心。”

好好的將軍不做,要做個過街老鼠。

“怎麼?難不成你去投案自首?”年羹堯往石頭上一靠,不甚在意:“你要是個硬骨頭,那天夜裡就該自刎。”

是啊,宋南保無法接這話。

要是個有骨氣的,自然不該苟活。

都不知道自己不甘心什麼。

一時間,眾人都不說話了。只靠着大石頭,聽着風聲,感受風沙砸在臉上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宋南保才對身側的兩個人做出個手勢來。

那是他的親信。

如今帶出來的四個人里,除了年毅之外,其餘三個裡頭,兩個人是他的人。

那兩個人點頭表示明白,那個不是宋南保的人也點了個頭。

他是看出來了,跟着宋將軍比較保險。

趁着年家主僕不注意,宋南保猛地撲上去,就將年羹堯壓制住了。

年毅還沒跳起來,就被另外的人壓住。

“宋南保!”年羹堯紅着眼叫。

“這樣的日子,我過累了。你也逃不走。”宋南保平靜的卸了年羹堯的一條胳膊。

一聲慘叫之後,另一條也被卸了。

另一頭,年毅直接被打斷了右手腕骨。

“你去吧,去下面報官。”宋南保拍着一個小兵的肩膀:“你抓住了年羹堯,或許能免一死。你也不過是小兵。”

“宋將軍你去哪?我願意追隨。我家裡反正沒人了。”小兵不願意。

宋南保想了想笑道:“也許就真的當海盜去?如果能逃走的話。”

“那小的也願意跟着。”事到如今,誰敢回去?

“那好,我們必須叫人知道他在這不是?也算是立功了。”宋南保呵呵笑。

年毅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了,甚至於這一個月的逃亡他也消磨了全部的精氣神。此時有種死就死吧的感覺。

不想出聲兒了。

可年羹堯哪裡甘心,一雙手臂疼的鑽心,可還是聲嘶力竭:“宋南保,你也休想跑出去!”

“試試吧。”宋南保笑了笑:“年將軍,永別了。”

說著,就帶着人往山下去了。

“宋南保!姓宋的!狗東西、雜碎!”年羹堯破口大罵。

可是又因為風大嗆着咳嗽,等他緩過神來,已經瞧不見宋南保一行人了。

“狗東西,雜碎!爺祝你馬上就被抓住!”

“主子,爺,我們死定了。”年毅往後靠,甚至連流着血的手腕都懶得管了。

早死早超生吧。

“你怕了?你現在怕了?”年羹堯的姿勢很難看,手臂疼的無法移動。只能用一種詭異的姿勢看着年毅。

年毅也看他,忽然就笑了:“跟着爺三十來年了,頭回見爺這麼不體面。”說著,還是用左手使勁扶着年羹堯坐起來,靠着石頭:“爺,我們跑不了了。”

“放屁!走!”年羹堯掙扎着要起來。

可一個餓了三四天的人,雙臂折斷,就是完好無缺的腿,又能有多少力氣呢?何況,他們趕到這裡的時候,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不停歇了。水米未進啊。

風又大,勉強起身,也不過走了不足百步就栽倒了。

倒下的時候控制不住力道,砸的左邊手臂疼的眼前發黑。

直到黃昏時候有人上來找,他們兩個都沒有離開那一塊大石頭三百米。

年羹堯還有意識,年毅已經失血過多死掉了。

終究,他還是沒有逃過去,被山下來的捕快抓住了。

昏迷之前,聽見有個興奮的聲音:“快!快拿出告示來看看,是不是那賊子年羹堯!”

“哎喲是是是,真是!這回發了!這賊子竟然在這裡!竟然真的在啊!那個留下信的人沒騙人。”

“哎呀發了發了!快把他弄回去,別死了。”

賊子。

年羹堯苦笑,可是他已經凍得臉部都不會動了,苦笑也不過是他以為的。

事實上,他僵硬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有大片的烏黑。

那是凍壞了。

就在整個小鎮都歡喜抓住了年羹堯的時候。宋南保帶着三個人,打劫了鎮子上一家富戶。

從此,天高任鳥飛了。直到很多年之後,才終於死在了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