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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格爾的眼中,烏利爾是一位極賦才華的音樂大師,對音樂的態度極其認真。而音樂是一門高雅的藝術,烏利爾在安格爾心中,也同樣是高雅之人。

但如果烏利爾現實的生活,就住在如此凌亂的房間,那這裡面的反差就很大了。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不無可能。

很多天才,往往在某一方面極其出眾,可在另一方面卻連小孩都比不過;烏利爾會不會就是這種音樂方面的奇才,生活方面的庸才?

當然,除了這種情況外,還有一種可能。

那便是烏利爾遭逢了某些變故,或者說外在的打擊,讓他變得頹廢、沮喪,整日整夜流連酒精,不問世事,不假雙手,這才造成了如今的邋遢樣?

安格爾不知道是哪一種,但他內心其實更傾向於後者。

因為之前烏利爾曾經在‘夢見’狀態下,說過一句話:“我的搭檔只會有一個,而那個人,已經去了光輝的聖堂。”

夢見狀態的烏利爾,其實就是現實的烏利爾。所以,夢見狀態下說的這句話,一定對應了他現實的情況。

這句話裡面包含了兩個重要信息。

而這兩個重要信息,都是從“光輝聖堂”開始延伸出來的。

在西陸巫師界,光輝教會遍布大陸,是無數人民的信仰。在光輝教會的教典中,無罪之人死亡後,便會升入光輝聖堂,那是靈魂的歸鄉,也是極樂的凈土。

所以,從烏利爾的這句話中,可以確定他生活在西陸,且一定受到過光輝教堂的熏陶。

而第二個信息,便是他的搭檔,已經死去,而他將永遠不再挑選第二個搭檔。

烏利爾最為重要的搭檔逝去,這對烏利爾不就是一個嚴重的變故、難以承受的打擊嗎?

還有,別忘了蓋伊分析出來的,烏利爾對音樂的偏好。

烏利爾對宗教很是不滿,甚至想要反抗宗教。

結合之前提到的背景,烏利爾所反抗的宗教,大概率就是……光輝教會了。

生活在光輝教會的神權幅員之地,卻暗暗想着反抗光輝教會,這是不是意味着他被光輝教會迫害過。

若是再進一步,結合之前的猜測,會不會烏利爾的搭檔死亡,也與光輝教會的迫害有關?

如果真是如此,遭逢如此大的打擊,烏利爾會變得頹喪邋遢,整日整夜混沌不清,似乎也能理解了。

當然,以上只是安格爾在看到凌亂房間後的一個無端聯想。

具體是不是這種情況,除了烏利爾自己外,誰也說不清。

……

時間回到十數分鐘前。

凌亂的房間內,烏利爾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癱坐在堆滿臟衣服的沙發上。

他的頭仰望着,眼睛專心致志的注視着斑駁的天花板,彷彿要從天花板的臟污紋路中,瞧出一朵花。

這種獃滯的狀態,直到路易吉的豎琴聲響起,他才慢慢的回過神。

“哪來的音樂?”烏利爾迷茫的腦袋裡,莫名的浮現出一句話:“我好像又產生幻聽了。”

“咦,我為什麼要說‘又’?”

烏利爾正想運用起那為數不多的思緒,準備深入思考一下,可就在這時,路易吉的琴音,突然從歡快躍動中,變得微微的肅穆、清透與乾淨。

這是……宗教音樂?

一聽到宗教音樂,烏利爾本來還想思考‘又產生幻聽’是什麼情況,但現在直接拋去了這個念頭:“不管了,幻聽就幻聽吧。”

宗教音樂是他的老本行,他最擅長的就是宗教音樂。

所以聽到宗教音樂,他會不由自主的沉迷進去。

但……宗教音樂又是讓他最為痛苦的音樂,它明明是如此的乾淨與清澈,可誰又能知道,藏在這些聖潔的音樂下面,是一樁樁的罪惡與暴行。

所以,他聽到宗教音樂,心情極其複雜,既讓他沉迷,又讓他厭惡。

烏利爾強撐着精神,想要抬起頭看過去,到底是誰在演奏宗教音樂,會是聖堂唱詩班的人嗎?

不過,他的身體不知為什麼變得很僵硬,稍微動彈一下,都需要勞心費力。

烏利爾如果費勁所有力氣,他是可以稍微抬一下頭的,只是,在抬頭抬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放棄了。

因為,耳邊的樂曲聲,慢慢的進入了……故事的篇章。

悠揚的樂曲,帶着宗教的味道,明明聽上去乾淨清透,但卻給烏利爾一種感覺,乾淨清透背後是濃濃的憂傷。

創作者寫出這首樂曲,似乎就像是在對人傾訴着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是宗教內核下的……一場悲歌。

正因此,烏利爾不想再去思考其他任何繁冗的事,不想去看是誰在演奏,他現在只想要進入故事中,看看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悲歌?

會是,和‘他’的情況一樣嗎?

此時此刻,坐在烏利爾對面的路易吉,正沉浸在《黑羊告罪曲》的演奏中。

他如果知道,烏利爾已經聽出了聖潔故事下的“黑暗悲歌”,估計也會被嚇到。畢竟,《黑羊告罪曲》的真正悲歌章節,是在中後期。

前期的篇章,只是講述一個無憂無慮的教士,在修道院里傳播福音。

只是通過前期的篇章,就把握住整個樂曲的悲劇內核。

路易吉是沒辦法做到的。

烏利爾有這樣的能力,便說明了他遠超路易吉的音樂鑒賞水平……當然,這也是烏利爾本身就擅長宗教音樂,而創作《黑羊告罪曲》的教士,本身就是在信仰已經偏了的時候,創作出這首樂曲的。想要讓一個異端者,創作完全潔白無瑕、歌功頌德的宗教音樂,那太難了。

所以,烏利爾一聽就能聽出內中蘊含的不滿。

如果是其他類型的音樂,烏利爾此時已經會不耐煩了,連音樂的底層情感都沒辦法純粹,算什麼好的音樂?

但這是宗教音樂,且底層情感是:聖潔下的悲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恰好契合了烏利爾的心境與……困境。

所以,縱然《黑羊告罪曲》的前篇,沒有那麼的純粹,可還是抓住了烏利爾的耳朵……他無比期待着,中後篇那悲歌的發泄。

很快,音樂的走勢開始慢慢變化。

清亮、間接的音符,開始被繁複與偶爾出現的雜音所取代。

這也意味着,《黑羊告罪曲》進入了中篇。

本來無憂無慮的虔誠教士,被上面安排到“傳播福音”、“開導迷羊”的崗位上,也是在這時,他從教眾的禱告里,聽到了無數黑暗的內幕。

而這些黑暗的內幕,導致教眾苦難的事,絕大多數都是權欲的壓迫,而在他所生活的幼格里斯公國,他所信仰的“西圖教”,就是最大的權利機構,“蒼天之主”西圖就是唯一的神明!

可在神權治國的地域,百姓卻被權貴欺壓……這背後,如果沒有西圖教的默許,是不可能發生的。

所以,他所信仰的“西圖教”,原來就是黑暗的源頭……

《黑羊告罪曲》中篇的內容,講述的便是這麼一位虔誠教士,因為見證了黑暗,尤其是黑暗還是因“信仰”而起,他的心態慢慢發生了轉變。

這一篇章,已經有了悲歌的起韻。

烏利爾聽到這裡,已經徹底的入了迷。他彷彿進入了《黑羊告罪曲》的故事中,只不過他在故事裡,並非是那虔誠的教士,而是那些在神權之下,被滾滾推平的無數悲慘平民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