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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蘭千陣與張望把酒言歡,就連久未露面的張偃武也出現在了酒席上,只不過張偃武被關的太久,精神萎靡,觥籌交錯也沒讓他大起精神來。席散之後蘭千陣請辭,張望也未強留一行人出府上馬自往之前訂好的酒家而去。

蘭千陣磕頭如搗蒜,終於請出了張偃武,為兒子鋪平路後蘭千陣在京城也再無牽掛,便向朝廷正式請辭還鎮。這事其實沒必要去請,皇上之前就點過頭了,但該有的禮節不能丟,蘭千陣不可能不辭而別,而且朝廷諸多衙門,這麼多大人,總要設宴款待為蘭千陣送行,哪怕他們和蘭千陣一點也不熟,這也是禮節。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蘭千陣便一場酒接着一場酒的喝,一頓飯接着一頓飯的吃,這一吃就吃了三天。三天之後蘭千陣終於吃遍了京城所有飯局,而他本人也終於可以離京。

蘭千陣要走,蘭子義這個當兒子的自然得出來送,這日寅時剛過蘭子義便早早起床,洗漱一番他便帶着桃家兄弟出門往行在去,同時他還吩咐家中僕役,待會仇家父子起來後便服侍他們穿衣出城,往東門去等候。

蘭子義等四人披着夜幕上街,來到行在時已是破曉,黑夜漸褪,光與暗角力在晨昏線上,推着弦月西沉,朝陽東升。蘭子義佇立在行在門口,越過京城高大的城牆遠望東方仍未出現在視線里的朝陽,身旁的桃逐兔已經敲開了行在大門,陪在蘭子義身旁的桃逐虎看着發獃的蘭子義,解下身上披風為他套上,桃逐鹿則問道:

“少爺,看日出呢?”

蘭子義笑了笑,他回過頭來和門裡出來的親兵拱手,然後道:

“我之前是不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分明的晨昏線?就跟老天爺在翻書一樣,翻到下一頁去。”

陪着蘭子義一起進門的桃逐虎道:

“將軍這一走可就只剩少爺你一人去寫下一頁了。”

蘭子義笑道:

“我爹來本就是意外,他走了我也不孤單。有幾位哥哥在,這書我寫得下去。”

說話間四人已跨進門裡,守門的親兵將四人引過前院,進到後堂先坐,不多時呼延浩便親自捧着早餐進屋迎接。兩邊敘禮之後再次入座,呼延浩招呼着蘭子義他們吃早飯,同時說道:

“粗茶淡飯,和京城的沒事完全沒法比,這都快趕上軍中吃的了,少爺你將就點,不要嫌棄。”

蘭子義陪着呼延浩一邊吃一邊道:

“怎敢嫌棄,呼延叔和我爹平日里不都這麼吃么。我爹呢?還在睡嗎?”

呼延浩點點頭,他道:

“昨晚兵部設宴,將軍吃到亥時才完,在回來的馬上就醉得不省人事。讓他睡吧,今天就要出門上遠路了,睡好了才有精神走。”

蘭子義聽着點點頭,他放下筷子看向門外,院中已經被打掃乾淨,枯葉全被收起來,攏成一堆一堆的,院中幾個房間也都已關好門窗,不見燈火,想必整座府邸亦是如此,人尚未去,樓中已有空空冷風,看着多少有些凄涼。

蘭子義看了一會,收起了自己的感傷,他問道:

“幺兒叔今天應該已經到淮陰了吧?”

呼延浩咽下口中飯菜道:

“沒那麼快,帶着女眷呢,不可能走那麼快,而且江北段運河這幾天枯的都快見底了,將軍也沒打算走這條路。”

蘭子義道:

“不走運河難道要從廬州借到河陰走?那裡可是真正的赤地千里,爹從那邊走吃喝都成問題。”

呼延浩道:

“還是會走奉天道,但不會走運河,具體走哪條等我們渡江過去再說,老蒼頭走在前面會給我們傳回話來。”

桃逐兔聞言調侃道:

“好啊呼延叔,我就說我爹怎麼一回京就走,原來你是讓我爹去前面給你探路的!他都沒來得及和我們三個吃頓飯。明明北方都已經餓得人吃人了,叔你還派我爹帶那麼多嬌滴滴的女子打頭陣,就算叔不可憐我爹那把老骨頭,你也該可憐可憐那些個宮女們,他們走到那人吃人的荒野里可不得被別人當羊一樣宰着吃了?!”

呼延浩聞言拿起一個饅頭就塞進桃逐兔嘴裡,他道:

“就你話多!我哪有本事使喚老蒼頭?安排也是將軍安排的,那些個女眷走得慢,不先走會拖累整個隊伍,讓他們先去我們後面跟上,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桃逐兔一口咬下半個饅頭,就着菜咽下肚去,他問道:

“那叔你咋不去?”

呼延浩罵道:

“你這兔崽子!還蹬鼻子上臉了?這等好事你以為我不願去?讓老蒼頭去是將軍放心,我要是去了,那些個嬌滴滴美滋滋的女子還不得把我勾死?我忍着得多苦?”

桃逐虎笑道:

“這麼說來是因為我爹那隻老鳥掀不起風浪來了,所以將軍將軍才把他老人家扔進花叢里去?”

桃逐虎這話惹得一桌大笑,呼延浩教訓他道:

“你們這些小子,居然敢這麼埋汰自己老子,看老蒼頭知道了不把你們的腿挨個打斷!”

桃逐虎笑道:

“打那條腿啊?打哪條他都捨不得!”

這話一出又惹得眾人大笑。笑過之後呼延浩解釋道:

“將軍留下我也有應酬的緣故,老蒼頭雖然關係近,但說到底還是包衣,這幾天將軍應酬那麼多,要是帶着老蒼頭過去,他只能在門外候着,那可多辛苦?”

蘭子義這時插話問道:

“朝廷沒說這宅子在我爹去了後歸誰?”

呼延浩道:

“那天隆公公宮裡請吃的時候提過這是,這之前就是皇莊,我們走了之後這裡還歸內務府管。”

蘭子義道:

“說道宮裡,其實我今天來就是傳宮裡的話的。今天中午要給張偃武、高延宗兩人送行,魚公公在台城衛設宴,爹他還得去一趟。”

呼延浩聞言頓時嗆住,蘭子義和桃逐虎幫着他拍背拍了好半天他才緩過勁來,只聽呼延浩道:

“我和將軍這幾天,那是胡吃海喝,大酒大肉膩的我只想喝粥喝拌湯,我哪還來的胃口去吃席?”

蘭子義道:

“隆公公與魚公公都傳了話來,不去也得去。”

呼延浩道:

“既然如此我們去叫將軍起來吧。”

蘭子義道:

“不急,現在才是卯時,等到辰時我爹不起再叫他也不遲。”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