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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衙門封印的日子是臘月二十二,眼瞅着也沒兩天了。

封印前,最招眼的就是一道賜婚的聖旨。

蕭府的大姑娘被聘為了五皇子的正妃,要趕在年前過了小定,來年春天就辦大禮。

皇子娶親,只幾個月工夫,看起來有些緊巴巴的。

京中添了不少傳言,最叫百姓人信服的是“沖喜”一說。

蕭家的老太太傅氏年事已高,病中拖不得太久,而五殿下的養母淑妃娘娘亦是染了風寒,纏綿病榻,早些辦了喜事,也好早些安心。

蕭嫻已經及笄了,李昀也十**了,萬一叫孝期所累,又要拖下去了。

白日里,謝箏去了蕭府。

安語軒里,蕭嫻坐在羅漢床上看底下丫鬟婆子們忙碌。

明日就要放小定了,過府來插簪的是大長公主的嫡次女,也就是李昀的表姐惠寧郡主,另有成國公夫人、定國公夫人兩位相陪。

只看這排場,外頭就曉得宮中對這門婚事的看重了。

齊妃過世多年,齊家也不招眼,淑妃的娘家夏家,瞧着也還風光,但與其他嬪妃的娘家相比,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沒有顯赫到鶴立雞群。

李昀的正妃放小定,遠比他的幾位兄長隆重,只因他娶的是蕭家的大姑娘,是先皇后的侄孫女。

這等出身,才會有郡主插簪,有國公夫人相陪。

“我早上回家裡去,外頭都在說,殿下是沾了咱們蕭家、傅家的光,殿下不會不高興吧?”阿碧躲在廡廊下,拉着謝箏暗悄悄道,“你總在外頭走動,衍二爺也與殿下相熟,你可知道什麼?”

謝箏剛過來就被阿碧拉住了,見她神色凝重,一副怕李昀惱了蕭嫻的樣子,不由心一暖,道:“我們姑娘什麼出身,滿京城誰不曉得?殿下也是早早就知道的。你只管放心,殿下不是那等淺薄之人,不會因為那些閑言碎語,就待我們姑娘不好的。”

阿碧聽她一口一個“我們姑娘”,親切又認真,懸着的心漸漸落了下去,引着謝箏往屋裡走,道:“這幾天府里都怪怪的,弄得我也說不出來的慌。

我聽許媽媽說的,太太已經給明州去信了,催老爺回京來,看着樣子,老太太怕是真的……

這個當口上辦喜事兒,我瞅着姑娘的樣子似乎也不大開心。”

“姑娘捨不得老太太。”謝箏嘆道。

阿碧咬着下唇點頭:“老太太那麼好,誰能捨得呢。”

謝箏撩了帘子進去,見蕭嫻盤腿坐着,出神了似的,她走過去搬了綉墩坐下,指了指蕭嫻的腳:“當心腳踝。”

蕭嫻回過神來,睨了謝箏一眼,附耳過去道:“放個小定而已,你又不是沒經歷過,不就是穿得厚厚實實的,在這兒端坐一整日嘛!”

提及當時,謝箏啼笑皆非地嗔道:“別顧着笑話我,明日我來笑話你。”

蕭嫻莞爾:“我這可是冬天,斷斷不會熱得坐不住,催着婆家快些全了禮數。”

翌日是個晴天。

惠寧郡主與兩位國公夫人到府。

插簪時,惠寧郡主說了不少吉祥話,整個人都樂呵呵的,兩位國公夫人彼此不對付,對着蕭家人笑得熱忱,對上彼此,笑容又淡了幾分。

盡了禮數,一行人去看望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含笑道:“就這麼一個孫女,日盼夜盼想她嫁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小定,我卻只能躺在這兒,不能去觀禮。”

惠寧郡主寬慰道:“表舅母莫要這麼說,大禮就在明天春天,您仔細養好了身子,等行大禮時,您還能親手給皇子妃蓋蓋頭嘞。”

這一聲表舅母叫得窩心,傅老太太笑了起來。

定國公夫人笑眯眯道:“還是郡主說話聽着暖心,老太太,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

成國公夫人與定國公夫人不合,聞言輕哼了一聲,想着是在傅老太太跟前,到底忍住了沒嗆聲,等出了延年堂,這才嗤笑着道:“夫人這馬屁也不知道拍到了哪兒,老太太那面色,到底還是多少時日,你看不明白?”

定國公夫人頓了腳步,拉長着臉,道:“夫人與其說我,不如管好成國公,別動不動就往別人府上送女人,也不知道是沾了哪兒的習氣。

我們國公爺脾氣好,只讓我將人退回貴府上,等殿下成了親,成國公可千萬別再往殿下府里送人了,到時候別說退回一個,殿下把半個教坊司搬進成國公府,夫人就有的忙碌了。”

“你!”成國公夫人氣得仰倒。

這些年,成國公的確喜歡到底送人,也就是定國公夫人這隻母獅子,一頓咆哮着把人送回來,還推說是定國公的意思,偏定國公是個耳根子軟得不得了的,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半點不給成國公臉面。

就為了這樁事,兩位夫人交惡多年。

可要說成國公給李昀送人,那他還沒那個膽子,成國公夫人也沒那個膽子,畢竟,李昀頂着溫和名聲,但還真做出過把十幾個教坊司的樂工送進長安公主府,給駙馬爺沒臉的事兒,成國公夫人真怕一個不好,李昀就這麼對付她了。

理是這麼一個理,從定國公夫人嘴裡說出來,實在叫人牙痒痒的。

成國公夫人想說些什麼挽回顏面,只見定國公夫人往前一步,幾乎是臉貼住了她的臉。

定國公夫人附耳道:“別自作聰明,你們兩夫妻在搗鼓什麼,真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成國公夫人的面色刷得白了白,收緊了袖中的雙手,死死盯着定國公夫人,良久,突得笑了:“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呀!虛張聲勢!”

甩下了這句話,成國公夫人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便走。

只留下定國公夫人,咬着牙對着前頭那背影,翻了個白眼。

安語軒里,蕭嫻脫去了厚重的衣裳,換了身常服,指尖把玩着金簪,眯着眼就笑了,笑過之後,又擰着眉嘆了一聲。

許嬤嬤看在眼中,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媽媽,我老笑話阿箏催着婆娘盡禮數,可我如今……”蕭嫻苦笑搖了搖頭,“我也是急切的那一個呀……”

許嬤嬤鼻子一酸,拍了拍蕭嫻的背:“姑娘,也許老太太能熬得住。”

蕭嫻斂眉,道:“生老病死,媽媽不用勸我,我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