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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陸毓衍去都察院里點卯。

才過了一個時辰,安公公笑眯眯進來了。

“陸公子才回京城,按說手上事情不少,不過,那狄水杜的案子,還請陸公子幫個忙,與順天衙門一道,早些將案子破了,也省得主子們煩心。”

陸毓衍看了幾位同僚一眼,謙虛了幾句,隨着安公公往外頭走。

安公公壓着聲兒,道:“公主今日進宮去,娘娘很是擔憂,殿下向聖上稟了,陸公子只管放心做事。為了公主府的名譽,也要快些破案。”

這話說得簡單,陸毓衍還是聽懂了。

裕成庄是長安公主的私產,明面上的東家狄水杜死了,衙門裡卻查到了梁嬤嬤的侄兒頭上。

公主還在為林駙馬的死傷心,哪有功夫理會這些事情?

淑妃娘娘得了訊息,自是擔憂的,也不希望這案子拖下去,損了公主府的名聲。

陸毓衍在都察院做事,原本是不能再管順天衙門的活,李昀稟了聖上,便消了後顧之憂,能讓他藉著查狄水杜的案子,“以公謀私”,狠狠查一查梁嬤嬤和梁松。

有了聖上的指使,陸毓衍下午時就去了順天府。

謝箏得了信,在石獅子處等着他。

聽了陸毓衍的話,謝箏沉思了一番,道:“如此看來,淑妃娘娘是不知情的。”

倘若淑妃曉得梁嬤嬤和梁松牽扯進了謝家與李三道的案子里,她怎麼會讓陸毓衍查這案子?

為免事情敗露,她應當是費些工夫,將狄水杜的案子快速了解了,大事化小事化無,莫要叫人順藤摸瓜。

還是說,淑妃娘娘有如此自信,梁家姑侄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陸毓衍也沒有定論。

後衙書房裡,楊府尹沉着一張臉,聽聞陸毓衍來了,他的神色才好看些。

“賢侄,”楊府尹揉着眉心,道,“梁松一跑,狄水杜這案子,**不離十是他做的了,可他不見了,我這案子還怎麼判?昨日去找那梁嬤嬤,嘖嘖,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倒不是楊府尹想要隱瞞什麼訊息,而是壓根沒從梁嬤嬤那兒打聽出什麼來。

梁嬤嬤那張臉面無表情,說話時也唇角都沒多少起伏,叫人看着心裡都瘮得慌。

楊府尹也懶得多抱怨了,饒他是個順天府尹,三品的京官,在對着公主身邊的體面婆子時,說話也要注意些,免得這些小鬼難纏得厲害,回頭莫名其妙給他添些麻煩。

“不能一直拖着,”陸毓衍道,“殿下讓我也來看看,免得拖久了,更加累了公主府的名聲。”

楊府尹聞言,眉梢一揚:“賢侄能幫着一道琢磨琢磨,那是再好不過了。”

“狄家來認過了嗎?”陸毓衍問道。

楊府尹頷首:“是個管家來的,認過了,可狄水杜與梁家的關係,他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陸毓衍決定先去梁家看看。

梁家住的胡同里,左右有不少外鄉人,房舍陳舊,略有些凌亂,只看這住處,倒是想不到,他家還有個體面親戚。

陸毓衍和謝箏才剛走到梁家外頭,就聽那閉着的院門裡,傳出來哐當一聲響,似乎是木頭落地的聲音。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聽起來像是砸凳子了。

下一瞬,裡頭傳來個男人的喝聲:“發什麼瘋!”

“我發瘋?”女人尖銳的聲音在白日里也很清楚,“到底是誰發瘋?平日里吃老娘的穿老娘的,沒見他念着我半點好,每日里臭着個臉,我欠了他了啊?

現在還惹了事,殺了人了你曉得嗎?

衙門裡的人昨天都上門來了!他收拾了東西一溜煙跑了,老娘還要給他擦屁股?你知道今天左右鄰居都怎麼說的?說我們家出個殺人犯了!你那兩個兒子出門都抬不起頭來了!”

“阿松難道不是我兒子?”男人忿忿道。

“你兒子你兒子!”女人的聲音更大了,“那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沒那樣的兒子!整天就會給我找事!你那姐妹不是厲害嗎?不是公主府里有頭有臉的嗎?讓她去收拾啊!別來連累我兒子!”

男人似是罵不過那女人,沒再出聲,一把拉開了院門出來了。

迎面遇見了陸毓衍和謝箏,男人臉上滿是尷尬,硬着頭皮道:“幾位找誰?”

那女人從後頭擠上來,嘴上道:“還能找誰?肯定是找那個殺人犯!哎,我跟你們說,他昨天就跑了,他做什麼都跟我們沒關係,你們只管抓他去好嘞。”

“胡說八道什麼東西!”男人一把將女人推回了院子里,關上了門,沒理會她在裡頭大呼小叫,與陸毓衍道,“別理她,她就是憋着氣,說話特難聽。”

陸毓衍不置可否。

謝箏努了努嘴,嘀咕道:“當娘的這麼罵兒子,可不就是氣壞了嘛。”

男人的臉色愈發尷尬了,搓了搓手,想往外頭走,又頓住了腳步,推開門回了家。

裡頭的女人又罵起來,男人猛得關上了門。

也不知道男人說了些什麼,女人的聲音終於消了。

謝箏壓着聲音,與陸毓衍道:“看來馬捕頭說得不假,梁松和他娘的關係很差。”

若不是母子關係不好,又怎麼會罵得這麼難聽。

謝箏在胡同里稍稍一打聽,便證實了這個說法。

梁家在這兒住了好些年了,亦有長住的鄰居,在他們的印象里,之前的幾年之中,許是因為梁松的娘偏心兩個小兒子,他們母子的關係十分冷淡。

從前梁松的媳婦還在的時候,好歹有個能周旋的,倒也不至於鬧得厲害,後來那媳婦病死了,母子之間就劍拔弩張起來。

梁松覺得當娘的刻薄,折騰死了兒媳,當娘的覺得是兒子不好,大兒媳死後,她給底下兩個小兒子找媳婦,都被別人說他們家克妻。

一來一去的,這關係就越發不行了。

可要謝箏說,即便如此,當娘的今日這般說兒子,也讓人聽起來怪怪的。

母子相處,整日里這麼說話,也難怪不得安生。

謝箏瞄了梁家院門一眼。

梁松的娘說話跟倒豆子一樣,也許能從她嘴裡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他爹在家,怕是不會讓他們打聽狀況,不如下回再來。

她與陸毓衍道:“去狄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