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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八笑着道:“說得不錯,他們跟你們鎮國四姓不同,你們都是武夫將門出生,鬧就鬧了,誰還能笑話你們?詩書傳家的人就是虛偽。”

韓老五哈哈一笑,道:“八世子說起四姓,那就太高看咱們了。咱們也是守規矩的人,跟那些無法無天的江湖人不能比。哦,對了,八世子說起我才想到,另外三家也來人了。”

李樂不無好奇,問道:“也來了?好像沒請他們吧?除了你韓家,他們捨得派人進京?”

韓老五道:“這不是再過兩三個月,至尊爺的壽辰要到了么,他們便派家裡的謫子過來打打前站。”

“聽說了秋名山這邊的開業是小三子你的,又知道老五我在這基業里參了一股,所以便來找我要幾張請柬。其實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見見你,跟你認識一下,畢竟玄衣的威風太大,在現如今的江湖上一時無兩,所以他們有點過來巴結的意思。”

“我琢磨着,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咱們可能也有用得着他們的地方,所以便答應了下來。若是小三子你覺得不妥當,我這便讓他們離開。”

李樂皺眉想了一下,擺擺手道:“那倒不必,就像潑皮你說的,多個朋友多條路的事情,玄衣又不是獨~夫,容不得別人。只是對鎮國四姓,除了你韓家,其他三家我都不熟,不知道他們這回來的都有些誰?”

韓老五道:“岳家來的是岳永興,正在‘富貴天堂’那邊賭錢呢,這傢伙是個嗜賭的,如今已經壓了幾萬兩的籌碼進去了,正耍的高興呢。”

“劉家來的是劉傳復,這傢伙就是個色鬼,進來就鑽進了‘十二佳人行’的‘天上人間’里,午時進去了,到現在也不見出來。剛剛聽人來報,說正在跟頭牌玩‘鱔始鱔終’呢。”

“倒是吳家的吳奮鈺,比他們兩個強一些,先到‘酒仙坊’品了幾杯沉釀,叫下人買了幾罈子合口味的酒。又去‘萬家行’,花了五千兩,拍了一串百年前一位高僧的珠玉菩提,跟一副前朝的東坡手跡。如今正在‘滌煩閣’上喝茶聽書呢。”

朱老八呵呵笑着,調侃道:“酒色財器,這三位可都佔全了。你韓潑皮不如他們啊。”

韓老五笑道:“酒色財器,老五我倒都沾一點,但卻樣樣不如他們玩的透。”

李樂聽着他們兩個說話,腦子已經完全拐到另一邊了。聽着岳,劉,吳,三家派出來到京城的三個公子哥,他心裡越發沉重。卻在此時,也不想多說什麼。

三人聊着天,走不多時,李樂突然問道:“對了,小葉在哪裡?怎麼不見他人?”

韓五道:“正在茶竹軒里唱着呢,先是唱了一出‘玉堂春’,接着又唱了‘青白蛇’,娘們唧唧的,我不愛聽,就走了。”

李樂問道:“聽小葉唱戲的人有多少?”

韓五道:“滿多的,有幾個大老爺們兒,多數都是婦人。”

李樂微微點頭,道:“那便去茶竹軒看看吧。”

朱老八與韓潑皮自無不可。

說著話,三個人便向著茶竹軒走去。

寬敞的廳堂里,幾十號坐位已經坐滿了。但是聽戲的人,卻並非像韓老五所說的,大多都是婦人。因為此時,這幾十號茶座上,坐着的多數都是些江湖好漢。

瞧着台上的場面,李樂就明白了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檯子上,葉沉明正在唱着“鎖五龍”,男人戲,英雄悲劇的故事嘛,聽的人自然都是熱血的漢子。

葉沉明扮演的角色是單友信,勾臉塗面,頜下一蓬紅鬍鬚,哪裡還有他往日俊美清淡的樣子。正唱道:“遍野荒郊血成海,屍骨堆山無處葬埋。小唐童被某,……嚇破膽……”

而他邊上,扮演李世民的,卻是一個女孩子。

李樂沒有關注葉沉明,卻將目光集中在了那個女孩身上。

那女孩好像也感應該到了他的眼神,回過頭來,向微微一笑,等着接下句台詞。

韓老五道:“小三子,你這出隋唐戲,不知牽掛了多少人。‘單騎踹營’擱下也有一年半了,今日讓小葉去演,想聽人人太多了。”

李樂微微點頭,卻不言語。目光依舊鎖定在那女孩身上,只聽那女孩擺了個身架,唱道:“將身來在營門外,只見雄信綁法台。看酒!”

台上的葉沉明虛展一下,亮了個架子,轉頭語。

這邊三個人繼續說著話,朱老八順着李樂的目光瞧向那個女孩子,微笑道:“知安,可是瞧上了那檯子上的姑娘了?正好,與你一般年紀,瞧着還是個絕色的樣子,不如今夜就收了如何?”

李樂呵呵笑道:“收了容易,放出來難。我若今夜收了她,她樂意便罷了,若是不樂意,霸王硬上弓,只怕我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朱老八奇道:“這是為何?還有誰敢跟咱們兄弟炸刺?”

李樂眯眯笑着,道:“你最好信我,這女孩,誰碰誰死。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不能回答。”

朱老八笑道:“該不會是專門來找你的吧?你又在哪裡欠下了風流債?”

李樂微微搖頭,並不答言。

因為他實在沒想到,孫小紅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以伶人的身份。孫小紅在此,天機老人還遠嗎?

朱老八也不去理會他,既然他不想說,想必總有自己的盤算。現在強着去問,沒來由傷了情份。

台上,賈家樓四十六友敬完酒之後,葉沉明扮演的單雄信被開刀問斬,帷幕落下。緊接着便是秦瓊壓糧運草回來的唱詞,是一個京城裡知名的伶人在扮演。

三個人也無心去看,直接去了後台。

葉沉明正在卸妝,瞧見三人進來,哈哈笑道:“這回可算是唱足興了,從未有過如此痛快。”

韓老五笑道:“小葉你是痛快了,把若大的場面扔給我和八世子,你這良心讓狗吃了吧?”葉沉明有些不自然道:“這事你要去怪知安,誰讓他平日你沒事教我唱這些戲的?”

李樂呵呵笑道:“那也是你自己喜歡,原本着給你唱了一段‘鍘美案’,你就非要纏着我去學。我有什麼辦法?如今我會的那幾段你都學全了,沉明你還要如何?”

葉沉明不滿道:“誰說我都學會了,你那‘霸王別姬’我就只會一半,想跟你學另一半,你到現在都不教我,到底是誰不夠意思。”

李樂道:“那沒法子,‘霸王別姬’我就會那一段,你要想學全,自己去琢磨吧。”

其實所有的唱詞李樂都會,只是在教葉沉明的時候,莫名奇妙的想起了電影《霸王別姬》。然後再瞧瞧葉沉明英俊的不像話的臉,無來由覺得一陣膈應。若是他分不清戲裡戲外的事情,真的跟電影里的程蝶衣一樣,那可就慘了。

朱老八不滿的將兩人打斷,道:“行了行了,現在不是說戲的時候。有空你們倆私底下交流去,先緊着說其他的事吧。”

朱老八這話,讓李樂渾身都有點不自在。也不是什麼心理做怪,瞧着葉沉明就感覺渾身汗毛炸起。

就在這時,後台卸完妝的孫小紅向著門外走去,路過李樂身邊時,似是無意又像是有意的,碰了他一下,在他的手掌心上塞進一團紙張,便匆匆出去了。

這個動作無人注意到,即使敏銳如朱老八,也只將那碰肩的舉動瞧在眼裡,以為是這伶人在勾搭李知安。畢竟,在朱老八的腦子裡,這伶人肯定與李知安有一腿的,不然李知安不會說出那些話來。

四個人隨意說著閑話,等着葉沉明卸妝完畢。

卻在這時,有個小斯進來道:“各位公子,劉家少爺喝多了,正在鬧事呢。還把個粉頭給打了,現在正鬧的不可開交。正嚷嚷着要韓公子出面呢。”

韓老五將手中摺扇丟在案几上,沒好氣的道:“反了他了?這裡是京城,不是他的蜀中安國公府,他鬧個卵子!想不想活了?托着我韓老五的情面過來,就這樣給我長臉?他劉傳復幾個意思?”

朱老八立刻站起身來,勸說道:“行了行了,潑皮,酒後鬧事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誰還沒有個酒後失態的時候?你現在過去勸他兩句,灌兩碗醒酒湯就沒事了。”

韓老五點點頭,嘆了口氣道:“都是些什麼人哪。”

說完,給其他三人拱了拱手,便匆匆的去了。

而此時,李樂瞧着韓老五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但這樣的笑容並未有多久停留,便被他掩飾了過去。轉而瞧着葉沉明,道:“你說你,怎麼就選了這麼一齣戲,長的人婆煩,唱幾段得了,你還一直唱。”

葉沉明眯笑道:“喜歡啊,唱的痛快,總比京韻小調要強得多。”

朱老八道:“行了,別扯這些沒用的了。沉明,正事要緊,這些事情我可都交到你手裡了,你給知安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