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歸來之後，一切便都如你們所見的這般模樣了，乾坤翻覆，很多事都被改寫，很多人的命運軌跡也都因朕而發生了變化。”

聖帝重新以朕自稱，在此生當世，他便是傲然天下的帝君。

“朕回歸到了六歲那年，那時，朕還是個懵懂的小皇子，母妃和親妹妹還都活着，妹妹比朕小三歲，那時正是最可愛的時候。

“沒有人知道朕是重生者，太子和其他皇兄待朕仍然與前世一樣，百般的欺壓。朕隱藏了修為與實力，表面假裝懦弱，在暗中開始‘解決’皇兄以及他們的爪牙。

“如果只是簡簡單單的殺掉他們，未免太便宜他們了，殺掉他們和碾壓一群螻蟻沒有多大區別，過程如果太容易，就體會不到復仇的快意之感。”

墨平意聽到這裡，微微點頭。

幾天前他才剛剛在奉樓國成功復仇，所以對聖帝的後半句話深有感觸，因為在那天，他也有類似的心情。

聖帝看向墨平意，繼續說：“從六歲到二十歲，朕用了十四年時間，慢慢削掉了所有在前世害過朕的人，一個一個、慢慢地在暗中殺掉太子的家臣，讓他們陷於恐懼；或者設計讓他們猜疑互斗，再在其中暗下殺手……

“朕讓父皇眼睜睜看着他最寵愛的那幾個兒子相繼死去，卻查不出任何原因。

“到最後，只留下父皇一人，朕將他囚禁在桐樹山下，逼其擬下親筆詔書，傳位於朕。對外，則宣稱父皇已經升仙，實際上，是將他囚禁至死。”

風倚鸞說：“你這也太狠了吧，竟這樣對待自己的生父？”

同時風倚鸞心頭生出一絲涼意，先皇很可能就是桐樹山中法陣陣眼中的第一個“活祭品”吧。

大陸上所有人都以為先皇升仙了，包括潛修海的歲徨族長也都以為先皇是升仙了，沒想到，實際上竟是被囚禁在了重生回來的親生皇子手中。

聖帝一笑：“朕不僅如此待他，還經常去桐樹山中看望他，和他講起朕前世的事情，讓他知道朕前世的悲苦；並告訴他，在這一世，他所寵愛的皇子都是如何死掉的，朕用言語折磨他的精神，朕就是要讓他在追悔與無力之中承受孤獨與悔恨，瘋狂至死！”

風倚鸞用雙手托着額頭，微低下頭，對此事不予置評。這是聖帝與其父皇之間的矛盾，旁人很難說得清究竟誰錯得更多。

只聽聖帝繼續用追思的語氣說：“朕登上了帝位，從此可以一攬天下。在這期間，從十六歲開始，朕就一直留心尋找着冽蕊，但不知為何，也許因為太多的人和事情都被改變了吧，總之，在應該遇到她的時間和地點，在和前世分毫不差的日期和地方，朕沒有遇到她。

“朕在比膽山上徘徊了三天，都始終沒能遇到她。

“此後，朕一直留心尋找，但她就如同被天地隱匿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影蹤。那時，還沒有禁空法陣，也還不禁普通人修鍊，朕從皇都附近的草莽魔修口中聽到過她的消息，便派心腹之人出去尋找她，卻始終未得結果。”

風倚鸞說：“聖上所說的心腹，是指長使吧。”

聖帝說：“她已經不是長使了。沒錯，前一世，青扇是朕的貼身侍女，受朕的牽連，因為一件小事而被宮中的大總管下令杖斃，不知被拋屍何處；因此在這一世，朕把青扇當成心腹，教她修鍊，悉心調教培養，然而沒想到……竟是她從一開始就從中作梗……”

風倚鸞和墨平意都沉默着，對於青扇其人，同樣無法置評……

樂儀閣內，短暫的沉默之後，聖帝說：“如今這大陸上的事情，你們都經歷於其中，朕就不必再多說了吧。朕講了這麼多過往之事，鸞兒，等你見到冽蕊時，可以把這些事告訴她，讓她知曉朕的心意，朕為她而重歸此世，只願她能來與朕相見。”

風倚鸞輕輕點頭。

天地一逆旅，生者皆過客。

原來這一世的天地，皆因一人的執念而起，只為重逢而重生。

聖帝緩緩地說：“她若來，朕便帶她回歸魔界，把這大陸交還給這大陸之人，待朕離去之後，禁空法陣自然消解，從此這世間，便能恢復千年前的所謂自由盛世了。”

把這大陸交還給這大陸之人！

風倚鸞說：“聖上的意思是，為了這天下之人，我也得認真當一回說客？”

聖帝說：“你不是一直都對朕的諸多行為很不滿么？朕便把這天下交與你手如何？”

風倚鸞一時沒有在意聖帝話中的意思，只問：“你若走了，我娘親怎麼辦？”

“你娘親……菡兒啊，她肯定不會隨我去魔界，就由她吧，朕只要知道她平安快樂就好。”

風倚鸞脫口而出：“可是，她如今並不好！”

聖帝問：“噢？她現在何處？你說你知道她的消息，答應了告訴朕的。”

“是的。”風倚鸞一聽聖帝打算離開此界，終於有些着急了，不再賣關子，便把鯤鵬非於前輩對她講過的事情又全都對聖帝轉述了一遍。

期間，墨平意安靜地聽着，未插一言，他只知道風倚鸞的娘親是上仙，但不知道在這背後竟還有這麼多的曲折。

聖帝起先還看似平靜地聽着，但忽然握手成拳，重重地擊向龍椅的扶手，以致半邊座椅崩碎垮塌。

他咬牙道：“那些先祖們，那些皇族的先祖們，鸞兒你看看那些先祖們的所做所為！他們從來都沒有做過幾件正經事！……菡兒當年不聽朕勸，一心以為升仙是多好的事情，和朕鬧着要修鍊升仙，朕只得把最好的資源全都提供給她，但她升仙之後卻過得一點兒都不快樂！如此升仙何用？還不如同朕一起修魔道！”

風倚鸞差點被嚇到了，看來聖帝舅舅真的很疼愛他的親妹妹啊。

她又重複一遍：“皇仙們把魚龍太息前輩抓走了，爹爹如今下落不明，娘親一心想去救他們的。”

聖帝卻說：“你娘親也當真任性，當年負氣一走了之，要把這些事情一人承擔，她為何不來找朕？為何不請朕幫她？”

風倚鸞訝異道：“我記得非於前輩說，娘親對你說過這些事情呀，她來找過你的，希望你能幫忙與上仙交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