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夏無憂也湊過去看,可在他看來,碟中的血與平日見過的鮮血並無二般,真不知道這位楊大夫是從哪裡看出不對勁來的。
“三少爺,夏莊主中的並不是毒,是蠱!”
“蠱?”夏無憂並不相信楊大夫的這個診斷,“毒蠱一術僅在南疆盛行,我鑄劍山莊遠離南疆,父親又豈會輕易中蠱?”
“可是......”楊大夫也急了,額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可從夏莊主身上取出的血來看,的確與醫術上的描述完全一樣啊。”
夏無憂愣住了,難道真的是蠱?可周圍並無人用蠱啊?
“這蠱名什麼?又是如何下的呢?”
“三少爺,這就是老朽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啊。”楊大夫擦擦臉上的汗。
從夏莊主的血液來看,夏莊主中的極有可能是醫書上所說的蟻蠱,但是蟻蠱的病症是病人全身疼痛難忍,並不會像夏莊主這樣昏迷不醒。
“要想知道這蠱是如何下的,老朽還需要今日夏莊主喝過的藥渣來檢驗一下。”
聽到楊大夫的話,鳴翠急匆匆的就向廚房跑去。今日的葯是她親手熬的,並沒有丟掉藥渣。
“可楊大夫,你不是說父親中的是蟻蠱嗎?怎麼會......”夏無憂實在是不解。
“這......老朽也不知道,還得再查驗一番藥渣,找找原因才行。”楊大夫拱手回道。
不會是......今天中午的那碗葯吧?
夏無憂心驚不已。
仔細在鳴翠拿來的藥渣裡面翻檢着,楊大夫最終挑起一枝黑黝黝的藥草出來,在夏無憂絕望的眼神中開口說道:
“這就是那催蠱的藥引,至於夏莊主為何至今未醒,老朽還得再去翻閱醫書,找找相似病例才行。”
什麼?!
原來是自己親手給父親喂下的毒藥......
淚水,
奪眶而出。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山林空寂,和夏無憂此刻的內心一樣安靜。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身後傳來腳步聲,伴隨着一聲關心的問候。
夏無憂回頭看去,原來是爺爺。
“我......”夏無憂低頭,“我睡不着。”
“你父親的事情,錯不在你,你不必如此介懷。”
夏祁雖然心疼夏焱的病情,卻更心疼他的孫兒。
這次的事情,兇手到底是誰,他當然清楚。可就是清楚,所以他什麼都不能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將一切都埋在心裡。
“爺爺,父親需要的藥材就讓我去找。”打斷夏祁的沉思,夏無憂抬頭看向夏祁,眼中是莫名的堅定。
長長嘆了一口氣,夏祁疲憊的閉上眼睛:“憂兒,我說過,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你沒必要......”
“可是爺爺,”夏無憂再一次打斷夏祁,雙眼直視看向夏祁,“我不安心。”
催蠱的藥引是由他親手喂下的,後來他們去尋過那個燒火丫頭,卻發現那婢女早已自盡於自己房內。隨後,山莊的侍衛們從她的房間里搜出還未用完的藥引。事情的真相,瞬間明了。
這個結果讓夏無憂嚇出一身冷汗來,他不知道到底是誰,會對他們鑄劍山莊有如此大的仇恨。連下蠱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那麼,他們又會不會在為父親尋回的藥材里繼續下毒呢?
不怪夏無憂多疑,他真的不放心。一想到那碗放有催蠱藥引的湯藥,他就無法冷靜下來。
“爺爺,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能坦白回答我嗎?”
兀的,夏無憂沒頭沒腦的冒出這樣一句話。
蒼老的眼眸緩緩睜開,夏祁銳利的眼眸緊緊盯着夏無憂。這一刻,二人間的氣氛霎時緊張起來。
“你要問什麼?”
夏無憂手心微微冒出汗來,攥緊拳頭,好似給自己打氣般挺起胸膛,問出了他剛剛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念頭。
“爺爺,父親中蠱一事,爺爺是不是知道什麼?還有之前莊裡的大火,都是......”
“無憂!”
還未等夏無憂說完,夏祁突然厲聲喝道。
這是他第二次看到爺爺這般憤怒的模樣,第一次還是他幼年和李遠哥哥玩耍,一不小心采了後山桃花林里的桃花的時候。
“爺爺,”夏無憂眼睛微微瞪大,“難道你......”
夏祁復而閉上眼睛,儘力讓自己恢復平靜:“憂兒,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可是......”
那可是自己的大哥和父親啊,還有自己從小生活的山莊,為什麼自己卻不能知道兇手到底是誰?
夏無憂不解的看向夏祁,眼眶微紅。
夏祁扭頭,轉身欲走。不敢再看夏無憂眼中濃濃的哀傷,夏祁覺得,若是他再留一步,也許他就會狠不下心來拒絕了。
“爺爺,”夏祁停住腳步,等待着夏無憂接下來的話,“你不說便罷,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您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憂兒,你這又是何必呢?”
不再聽夏祁的勸說,再開口,夏無憂的語氣堅定起來。
“之前的大火,還有這次父親中蠱,都是同一批人做的嗎?”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是!”
風,忽然而至。
夜晚的風真涼啊,夏無憂感覺自己的心也被這夜風吹涼了。
夏祁說完話就大步離去,不顧身後癱倒在地的夏無憂,兇悍的眼神令人心驚。
無憂,有些事情你並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安安穩穩的過好這一生就好,旁的事情,有我,還有你父親,我們二人扛着就夠了。
是,大火、蠱毒,這都是魔教所為,可我不能說,整個鑄劍山莊都不能說。二十年前的那場剿魔之戰,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可是,武林不會承認錯誤,皇族更不會。
既如此,他們要報復,我無話可說,只要我們這批人死了,他們的怨氣就會消散。
所以,我只能告訴官府,把責任推到山匪身上。“魔教”,這是個禁詞,我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魔教的捲土重來,我不能擾亂這大楚盛世,我不能......
我的焱兒,還有我的四個孫兒,只苦了你們,要跟着我受這等委屈。你們放心,我夏祁拼盡全力,也一定會護你們周全!
兩日後,系好包袱,拿起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關上房門,夏無憂抱着包袱就欲離開。
“無憂!”
夏無憂轉身,只見長廊上,柳崖也背着他的包袱,遠遠的朝着他走來。
“你要走了?”夏無憂看着柳崖肩上的包袱,出聲問道。
不待柳崖回答,夏無憂抱着包袱的手臂緊了緊,復又自說自話起來:“嗯,也是,家裡最近太多事情了。我一開始是想帶你回來,讓鑄劍師傅給你鑄把好劍的,沒想到後來會有那麼多事情。我現在又要出遠門了,不能管你了,你若是還想要劍,就多留幾天吧。我鑄劍山莊雖然隱世,但是鑄造的劍把把都是精品,只要你不嫌棄......”
柳崖啞然,笑着搖了搖頭:“我聽說你要去南疆尋蠱王救你父親,可南疆蠱毒之風盛行,極其兇險,我怕你一人不安全,所以想陪你一起去南疆。”
“不用了,”夏無憂搖搖頭,並不贊同柳崖的提議,“你既知此行兇險,就別跟着我趟這趟渾水了,再不濟,我還可以帶幾個侍衛一同上路。”
“無妨,正好我無事。”
夏無憂卻並未表現出任何欣喜,反而後退一步,拉開與柳崖之間的距離。
“是我爺爺讓你來的嗎?”夏無憂低聲問道,“你是我請到鑄劍山莊的客人,你不必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柳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皺緊眉頭,看着夏無憂認真說道:“你爺爺的確找過我,可我是真心愿意陪你去南疆,並不存在逼迫一說。”
夏無憂搖搖頭,轉身背對着柳崖。抬頭看着天上自由自在的飛鳥,夏無憂似笑又似哭:“那你這般跟着我,又是為何呢?”
“我有我的理由。”說完,柳崖也沉默了。
呵,又是這樣,夏無憂心裡冷笑着。
低低笑出聲,夏無憂突然憤怒的朝着柳崖吼道:“你們都是拿我當傻子的么?”
爺爺說他有他的不得已,所以夏無憂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山莊被燒毀,看着疼愛自己的師父被人殺害,看着自己的父親被下蠱,到現在都昏迷不醒......
明明知道兇手並不是爺爺上報給官府時所說的山匪,爺爺明明知道兇手到底是誰,可爺爺卻能這般狠下心來,將他瞞在鼓裡,這讓夏無憂心裡委屈異常。
“從那場大火開始,我就感覺自己被蒙在鼓裡,被人牽着鼻子走,明明知道前方是陷阱,卻還是要一步一步,眼睜睜看着身邊的親人受傷或者死去。可你們呢?你們卻不告訴我兇手到底是誰。什麼叫為我好?我不需要你們這種好!”
“無憂!”
看着夏無憂狠狠的把抱着的包袱砸在地上,柳崖上前用力將夏無憂扣入懷中,按住他的腦袋。?
第三十八章修改完畢!明天更新第二卷,也是晚上更新哈~
終於第二卷了!鼓掌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