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無憂?”夏無憂扭頭不理,林峰轉而疑惑的看向柳崖。

柳崖無奈攤手,還能是什麼事情?不過就是夏無憂醒來,看見已經離京城很遠了,知道不可能再趕回九龍寺,就開始鬧彆扭了。都好幾天了,柳崖也沒轍了,只能一心期盼着早日到達鑄劍山莊。

林峰瞭然,對柳崖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看着那兩人的互動,夏無憂輕哼了一聲,轉身徑直走進茶水攤。

看見夏無憂的動作,柳崖搖搖頭,望着林峰身側的女子問道:“林兄,這位是?”

“她是周綺,暗影閣閣主座下的得力弟子,此次是前來助我一起查案的。”

林峰的介紹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二人之間也沒有什麼越線的舉動,可柳崖卻細心的瞧見了周綺看向林峰的眼神。那眼神,柳崖玩味的想到,難道是凰求鳳么?

心下不着調的想着,柳崖面上卻得體的笑着,引着二人進茶水攤:“剛才着實不好意思,冷落了這位周姑娘,還請姑娘莫要介意。”

“沒有的,”周綺連忙搖頭,又悄悄看了林峰一眼,這才繼續說道,“江湖兒女,哪裡在乎這些。更何況事出有因,我更不會介意的。”

“多謝周姑娘體諒。”

在茶水攤歇息了片刻,柳崖他們就要啟程了,林峰二人也沒時間多呆,兩隊人馬就這樣匆匆告別,趕往自己的目的地了。

“那位周姑娘是喜歡林兄嗎?”搖晃的馬車上,夏無憂突然掀開車簾,出聲詢問道。

“嗯?”馬上的柳崖回頭看向夏無憂,不由得笑了起來,“你也看出來了?”

夏無憂撇撇嘴,車簾放下,整個人又縮回馬車內。他又不瞎,他們一共才坐了多久,那周姑娘偷偷看林峰的次數,他兩隻手都數不清。不過,這樣都沒有察覺到,林兄可真是根大木頭!

二人就這般相安無事的走了一個月,才終於趕回了鑄劍山莊。

“無憂,到家了。”柳崖下馬,掀開車簾,朝着夏無憂說道。

看到熟悉的匾牌,夏無憂眼神閃了閃,然後輕輕“嗯”了一下。

回到鑄劍山莊,夏無憂就立刻把藥材給了早就聞訊趕來的大夫。在大夫製藥的時候,又聽聞父親前兩日一不小心着了涼,剛好的身子又垮了,現在還卧在床上不起。焦心的夏無憂來不及安置好柳崖,就立刻匆匆趕去看望父親。

“父親。”

原本閉目養神的夏焱聽到夏無憂的呼喚,連忙驚喜的睜開了雙眼。果然,出門好幾個月的夏無憂此刻正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

“無憂!”夏焱立刻坐起身來,夏無憂連忙為他掖好被子,生怕他又着了涼。

夏焱笑眯眯的看着夏無憂的動作,心裡熨帖極了,眉眼間的皺紋好似也疏散了不少。

“一點小風寒而已,”夏焱輕輕握着夏無憂忙碌的手,心疼的問道,“一路上還好嗎?”

夏無憂眉眼顫了顫,許久才啞聲說道:“我很好,父親不用擔心。”

看到夏無憂這個樣子,夏焱心中實在是心疼得緊。夏無憂每次出遠門,他都會悄悄的派暗衛跟着無憂。他知道,一個小小的鑄劍山莊是困不住無憂的,他也不會貿然插手無憂的事情,既如此,他只求能第一時間知道無憂的消息,能夠知道無憂是不是吃飽了穿暖了。

也因此,無憂這次的事情,一早就出現在了他的案頭。初一得知消息,他就後悔了,他應該至少派一個人去陪着無憂的,這樣也不至於讓無憂一個人承擔這份傷痛。有人陪着,總歸要好一些。

“你師父的事情,我都知道,苦了你了。”夏焱輕輕拍了拍夏無憂的手,眼中滿是關愛。

“父親,我真的,”夏無憂妄圖用和平常一般的語氣說話,可他終究還是沒能成功。

扭頭擦了一下眼中欲落的淚水,夏無憂聲線顫抖,哽咽着說道:“真的沒事,真的......”

“憂兒,別哭,”夏焱慌忙將夏無憂抱在懷裡,雙手輕拍着夏無憂的背,口中喃喃道,“我的憂兒,別哭,爹爹在這裡,別哭......”

“叩叩叩!”

正此時,房門突然被敲響。夏無憂連忙退出父親的懷抱,轉身擦乾眼淚。

夏焱看着夏無憂這般故作堅強的模樣,心中又是一疼。

“誰啊?”夏焱出聲詢問道。

“奴、奴婢是來送湯藥的。”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回答道。

“進來吧。”

“是。”

伴隨着回答聲,一個緊緊低着頭的奴婢捧着碗湯藥推門而入,而後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捧着碗的手用力到都可以看見手上的青筋了。

“把葯遞上來吧。”夏焱開口道。

“是。”猛地一哆嗦,奴婢連忙上前。

“等等!”夏無憂皺了皺眉,“你平時在哪裡做活?我怎麼從來沒有看見過你?”

夏焱一聽,也跟着看向那名婢女。

被夏無憂兩人這一看,婢女哆嗦得更厲害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奴婢是新來的燒、燒火丫頭,鳴翠姐姐她剛剛身、身體不舒服,就讓、讓奴婢幫忙送一下湯藥。”

夏無憂還是不相信,不怪他,自從師父出事後,他就感覺自己患上了疑心病,看誰都像壞人,感覺誰都會對他身邊人不利。所以此刻,看到這個從未見過的婢女,夏無憂心中的警鈴響個不停,他實在是信不過一個陌生人手中的東西。

看到夏無憂這副警覺的模樣,夏焱心抽了抽,緩緩和夏無憂開解道:“那場大火我們山莊的損失,你接管的那幾天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你走後,我們幾個都病怏怏的,整個山莊就你二哥一人負責。莊子雖然變小了,人手卻實在是不夠。你二哥來找我商量,這才決定招點僕人。”

夏無憂撇撇嘴,伸手接過婢女手中的葯碗,賭氣般用勺子攪得叮噹作響。

看到夏無憂這般孩子氣的舉動,夏焱笑了笑,心裡暖烘烘的。

“你先下去吧。”他回頭看向婢女。

“可鳴、鳴翠姐姐說......”婢女着急道,聲音卻越來越小,“說這葯,得趁熱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焱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我馬上就喝,你待會兒再來把葯碗拿走吧。”

“......是。”那小婢女只好退下。

等到婢女退下,夏焱開始輕言開解夏無憂:“好了,別這樣了。就我這一把老骨頭了,誰會沒事來算計我呢?再說了,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陰險詭譎之事?你且放寬心吧。”

夏無憂沉默地搗着手中的湯匙,也不知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許久,夏無憂才生硬的問道:“怎麼染上風寒了?”

看來是聽進去了,夏焱心裡笑道。無憂還這麼小,老是想着這麼多陰暗的事情可不好。

“也不知道是經歷了一場大災還是人老了,最近啊,”夏焱緩緩靠上身後的枕頭,“午夜夢回之際,總是會響起一些事情。有記得清的,也有已經記不得的,每每醒來,總是會懷疑那些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是嗎?”夏無憂細心的為父親喂葯,嘴裡嗔道,“父親哪裡老了?怕是那場大火,或多或少給父親帶了一些影響吧。”

夏焱咽下口中的湯藥,愣愣的看着頭頂上的房梁。

影響么,當然有。

老莊主夏祁說過,他年少時曾在外遇險,好不容易救回一條命,卻短暫性失憶,什麼也記不得了。幸好老莊主及時趕到,將他帶回山莊,又千里迢迢請了大夫替他悉心醫治,這才恢復了大半的記憶。

雖說丟失了一部分記憶,可後來,他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所以,他一直覺得,可能那段記憶也並沒有那麼重要吧。

直到現在,在不斷夢見一些記得清記不清的人後,看見自己和他們一起笑一起罵,看見他們從陌生人變為摯友,又從摯友變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如同走馬燈般,一件又一件事情在他眼前展現,而後消失。

可惜,他無法拾起那段記憶,所以這一切,於他而言,不過是大夢一場。

很意外,夏焱心中無意識的在抗拒着這場夢境,再一次醒來的他並不想入睡,整個人本能的想避免這場夢,好似生怕一陷進去,他就再無回頭之路了。

鬱結就這般積於心中,不顧初秋深夜的微涼,夏焱就這樣身着一件單衣,靜靜的望着天上的皎月,重複着和他失去記憶後的那幾年一樣的動作。

不出意料,這一站,夏焱就病倒了......

扭頭看向眼中滿是擔憂的夏無憂,夏焱微微一笑:“也是呢,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膽子也小了,所以才會被嚇到,身子也差了好多。”

這件事情,還沒弄清楚前,他不會和任何人說,包括他最為疼愛的夏無憂。

*

對於父母來說,喊“憂兒”也許比“無憂”更貼切吧?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