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重案組只負責在A市的大案要案，但凡被這裡人的招呼，肯定是牽扯了厲害的關係。姚圖元進來的時候，他抬了抬鏡框，面前的這兩人，一人比較熟悉了。趙德水在A市辦過很多年的案子，和醫院打過幾次交道，姚圖元對其有些印象，但是另外一人，叼着煙，衣服鬆鬆散散，從坐姿上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警察。

“姚副院長，請坐。”

“趙隊長別客氣，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不知道你們警方特意把我叫過來，到底是何事。我很清楚，公民有配合警方查案的義務，可是我也希望你們尊重公民的權利。”

趙德水有些尷尬，其實，如果要問話姚圖元，直接上他家詢問就是了。但是江笑楓堅持要把姚圖元帶到警隊來問話，他也只好配合了。而江笑楓既然這麼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現在思路基本上就是江笑楓的那個思路，所以，姚圖元肯定知道一些。這些人都隱藏的很深，如果還按部就班的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重點線索挖上來。得下重葯，所以，江笑楓要來硬的。

將煙在煙灰缸中壓了一下，江笑楓搶先道：“我們當然知道公民的權利和義務。所以，我們是把你請過來，而不是拷過來的。當然，如果姚副院長真的犯了什麼事情，下次來這裡，可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

畫風犀利，毫不給人留情面。趙德水也就是習慣了江笑楓這態度，所以也沒啥好奇怪的。索性，他也就不管了，看江笑楓如何作為吧。

姚圖元冷冷道：“敢問這位警官怎麼稱呼。”

“你不用問我的名字，警方辦案，你只要配合回答問題就行。”江笑楓絲毫不給姚圖元面子，一開始就給對方下馬威。

但是姚圖元也不是吃素了，只是哼哼兩聲，便道：“你要按規矩來，自當也要自己守規矩。不穿警服，不出現警號，審訊期間卻還抽煙，我不知道你是嚴於律己呢，還是寬以待人。”

這種反諷的口吻江笑楓肯定能聽出來，可是他並不打算妥協。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一旦對手開始和自己糾纏，就表明對手擁有極強的自我保護欲。因為糾纏實際上就是給自己拖延時間，好讓自己有更多思考的時間。所以，這就更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讓其得到錯誤的判斷，以免讓其更加頑固。

江笑楓將煙頭熄滅，整個人站了起來，雙眼怒視，逐步靠近後，臉幾乎貼在姚圖元的面前，一字一句道：“等你回答完我的問題，我保證把我的警號和身份都一併告訴你。這樣，你可以直接投訴我審訊的不規範。但是現在，第一個問題，張大猛你認不認識。”

“認識！”姚圖元脫口而出，面部表情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江笑楓靠的很近，實際上是不利於觀察微表情的。但是他需要用這種逼迫，讓對方感受到壓力。這就是雙刃劍。

如果這時候有人能在一旁註意姚圖元的微表情行為自當更好，只可惜，趙德水可不是這塊材料。

“很好，你回答的很果斷。那張大猛在第一醫院的兩百多萬儀器訂單，你應該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這是我堅持要引進的。當時醫院早就缺少這個設備，正好也在招標，而張大猛所在的公司資質齊全，儀器也符合我們的要求，按照規矩中標，這也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江笑楓嘴角一動，“張大猛招標的事情發生在六年多以前。你連回憶都沒回憶，直接脫口而出這段話。這意味着你一開始就把這件事情作為特殊記憶放在腦海，隨時提取出來。你作為一個副院長，經手了那麼多招標，卻對這件事情單獨進行記憶，這難道不是問題嗎？”

逼迫製造的壓力出現了效果，江笑楓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如果不是職業罪犯，在面對警方這種絕對高壓姿態的話，總會出現一些紕漏。所以，他相信姚圖元也不例外。

空氣在那一刻安靜了下來，連趙德水也瞪大雙目，盯着這兩個臉靠的很近的男人。

可是，這種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姚圖元呵的一笑，身體後仰靠在椅背，抱着胳膊搖頭道：“看來你對我的了解很少。如果你聽說過我的事迹，就不會奇怪我的記憶力如此出色了。我從上學那會，一直到工作，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第一時間回憶起來。如果你不信，可以讓趙隊去調查我的過往經歷。”

“這個？”趙德水撓了撓腦袋，“我聽說過姚副院長的經歷，對你所言不懷疑。”

“謝謝趙隊。”姚圖元抬了抬下巴，道，“這位警官，如果僅憑一個人的記憶力出色就判斷這個人有問題，那我也要懷疑你的動機了。”

“我的動機就是找出你的破綻。”江笑楓絲毫沒有放棄，“你剛才後仰之後抱着胳膊，這是典型的自我保護，同時抗拒對話人問題的動作。在趙隊同意你的說辭後，你抬了抬下巴，這是自我肯定，想要炫耀自己的記憶力。但是你這麼做的時候，為什麼不敢直視我，卻一直看着趙隊。是因為我的逼迫讓你產生了壓力，害怕不自信，萬一心理崩潰就真的出現破綻嗎？所以，你只是在自我安慰，你知道，你被我們逮住了。”

“行為分析。呵呵！”姚圖元又是搖頭苦笑，目光重新回到了江笑楓的臉上，“我很欣賞你們警方運用各種手段幫助破案。但是行為分析存在各種局限性，特別是，當我知道你已經再對我進行行為分析的時候，我可能會刻意製造干擾項，而你作為不是專業的行為分析人員，或許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我刻意做出來的，就比如，方才我後仰之後抱着胳膊的這個動作。你猜，我是不是故意做給你看的。”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是吧。”江笑楓真的有點生氣了，對方已經在挑釁了。

趙德水生怕這貨牛脾氣惹出事端，起身一把抓住道：“你先跟我過來。”

“幹嘛。那傢伙故意左右而言他，擺明是有問題。”

“有問題怎麼辦？難道你在這裡打他不成。”趙德水壓低聲音，瞄了那邊一眼後，輕語道，“江笑楓，你給我聽好了，只要能破案，我什麼都可以配合你，但是請你記住，一旦有些事情做過分了，我後面再想配合，阻力也會更大。在A市，我得照章辦事，而你要想胡來，我不抓你，有人也會抓你。”

“媽的！”江笑楓狠狠一拳打在牆壁上，再看姚圖元那淡漠的眼神，他更是一肚子火，“這貨敢這麼挑釁警方，他膽子挺大啊。”

“我都對你說了，姚圖元是未來院長的第一人選，而第一醫院在A市的地位你也清楚。只要做了院長，和領導層面的關係就更加密切。你無憑無據這樣逼問他，他反過來不把你放在眼裡，這有什麼奇怪的。”趙德水拍了拍其肩膀，示意其冷靜，“我知道你剛才的所為，是想給他施壓，但是你卻反過來被他挑釁動怒了。這四年來，畢竟你沒有接觸過任何案件，而且脾性也大變，不像當初那麼沉得住氣。這樣吧，接下來的問題我來問，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就在一旁觀察好了。”

吹了一口氣，江笑楓咬了咬嘴唇，拿出一根煙後，說道自己出去一趟。來到過道之上，他靠在牆角，將香煙點着，手指都在顫抖，剛才那一幕，對他的觸動真的很大。

這四年，到底讓他發生了多少變化。江笑楓設計的審問方式，是想施壓姚圖元，甚至於要讓姚圖元先動怒。但是，這才剛剛進行，就被姚圖元反過來挑釁成功了。

誠然姚圖元老謀深算，可是，江笑楓以前遇到比姚圖元更難對付的人也有，他都一一搞定，卻在今天，徹底栽了。

是他自己變弱了！趙德水說得對，江笑楓脾性大變，已經沒有想當初那樣沉得住氣了！就算他的查案狀態回來了，但是那種精氣神還是缺了很多。

“姚圖元絕對知道微笑面具殺人案的部分真相，但是他太自信於自己不會被警方問出什麼。他能這麼自信，就更加說明，這個案子，牽扯麵很廣，而且在知情人看來，的確非常完美。”江笑楓深呼吸，讓自己大腦充分進入氧氣。

他要平息自己的怒火，也要讓自己繼續轉動大腦。

既然姚圖元利用江笑楓不擅長的行為分析反過來挑釁自己，那江笑楓清楚，要讓對方陣腳開始慌亂，就得在什麼地方跌倒，在什麼地方爬起來。

拿出手機，翻找電話本，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他都好久沒聯繫了。這四年，他也懶得和外界聯繫，別人也幾乎不知道他的死活。所以，當他撥通一個電話後，那邊傳來一陣詫異的驚呼：“江笑楓，你還沒死啊。”

“你個死胖子死了我都死不掉。不跟你客套廢話了，找你有點急事。我需要利用你的專業知識，幫我把一個人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