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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立在風裡,有半晌沒動。

她沒有理由不信服蕭淮的推測,因為小皇帝在未來處決了韓建彰的小舅子這是事實。

她之前還只能猜測他是因為韓頓的管束而泄憤,可如今既知道鄭太后訓斥文遠諍,這整件事都很可能是他促使的,她就不能再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了!

如果僅僅只是為了發脾氣,那麼他為什麼要挑動太后去訓斥文遠諍?

由此可見他之所以會幫着沈家,也的確不僅僅是因為沈若浦有救駕之功了——

不!倘若他有這樣的城府,那搞不好連上次的刺客事件他也早看穿着了是假的!

既然他知道是假的,那他對韓頓又是?

“不!”她凝眉搖頭,“韓頓目前所做的一切,哪怕就是與鄭太后合夥設下那假刺客的局,也不至於會使皇上這麼急切地想剪除他的羽翼。

“畢竟太后是他的親生母親,哪怕可能會讓他受驚嚇,他也知道鄭太后絕不可能真讓他有危險。

“再者站在韓頓的立場,他所做的確確實實是在為皇上着想。

“所以我覺得,他這麼做應該不是因為韓頓權大,而是有另外的原因!”

蕭淮點點頭,兩手撐在朱欄上,彎腰望着欄外一株盛放的紅梅:“也許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韓頓的破綻。

“雖然這件事有讓人操縱過的嫌疑,但如果因此而挖掘出什麼玄機,說不定於我們收穫倒是更多。

“如今咱們對這點心知肚明就好,至少他不待見韓頓進一步控制朝堂,於我們是好事。”

乾清宮裡,鄭太后坐在軟榻上,出神了已經有一柱香時分。

小皇帝站在她面前,也已經有一柱香時分。

半大的孩子眉目之間已經隱有英氣。

正玄色的龍袍套在身上,加上他英俊的五官,處處顯出他的貴氣來。

但是他端正的姿態與寡言的神情,又露出幾分他這個年紀就扛下偌大江山而生出的惶惑。

“母后,兒臣今兒是不是犯錯了?”隨着李秋進來掌燈,他幽幽地道。

鄭太后微吐氣,手扶上他胳膊:“沒有,皇上體恤母后,母后很欣慰。”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接着道:“只不過你要殺那左清輝,究竟是因為他冒犯了母后,還是為了幫着沈家?”

小皇帝抿唇道:“當然是他冒犯朕的母后。這樣的人朕不殺他,才會叫天下人不服。

“不過沈家也挺可憐的,老是被他們排擠。

“沈侍郎都是從二品的中奉大夫了,他的委屈朕才能看見。朕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冤案。”

鄭太后望着他,沒再說什麼。

次日早朝後,韓頓依舊到御書房陪伴小皇帝披閱奏摺。

望着垂頭細細看閱的小皇帝,韓頓也走了神。

李秋進來侍奉點心的時候他在配殿里見到了鄭太后。

“文遠諍與左清輝已經押入大牢,左家的人不日將會押去嶺南。”他說道。

鄭太后凝眉:“倒是失算了。”

韓頓揭開茶碗蓋,輕啜了一口茶:“禮部該進人了,你得空問問他,要不要把沈崇光提上來?”

鄭太后抬頭,凝眉看他半刻道:“你想試探他?”

韓頓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朝廷對文左二人的處決翌日就貼出了告示。

文遠諍身為正三品大員,陡然之間連命都送掉了,自然不免許多人好奇。

而靳宵他們這幹人自然又會將二人所做之事繪聲繪色傳出去。

年底湧出這麼個大事件,一時間街頭巷尾俱都議論紛紛起來。

玉闌殿有着極襯掌宮大人身份的奢華。

賀蘭諄披着裘袍,修長十指覆在紫銅薰籠上方,看着窗外紛飛的白雪,聽着侍官的回復,像刻在幽黯天光下一道華貴的影子。

門外忽然有腳步聲,他清淡的目光微凜,轉而門帘挑開,侍官匆匆進了來:“世子來了。”

緊接着,蕭淮便就披着雪花走了進來。

這屋子原本不小,有一個賀蘭諄剛剛合適,可是再加一個蕭淮,忽然間就顯得有些擁擠起來。

侍官們隨着蕭淮的擺手,統統退了下去。

“左府里那個準備滅口的家僕吳榮,當天是你留住的?”蕭淮站在薰籠這邊,目光漫過他臉上。

賀蘭諄將手收回來,負在身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是你還會是誰?”

蕭淮眯了眼:“那天早上京師這麼大的動靜,你會不知道?你知道她們家出了事,你會忍得住不動?

“從頭到尾就沒見你露過面,這就不正常!

“而重要的是,你並不是一直都在王府獃著,典史說你五更時分出了府,直到宮裡散朝時分才回來,這段時間你去了哪兒?”

“我去哪兒跟你有什麼相干?”賀蘭諄慢吞吞往薰籠里投了顆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蕭淮冷笑:“想不到‘大秦的股肱棟樑’,居然連敢做敢當的魄力都沒有!只剩下罵人的本事了么?”

賀蘭諄抬頭對着窗戶看了會兒,忽然往外走。

蕭淮凝眉:“你去哪兒?”

賀蘭諄在門下回頭:“去給我們阿盈挑份生日禮!”

蕭淮大怒!

裴姨娘她們都在張羅給沈羲做壽的事了。

沈家經過朝上這件事,氣氛開始了微妙的變化。

不光是沈若浦對孫姨娘她們管束起來,更是將沈渠他們一乾子弟叫到祠堂里訓了話。

畢竟身處高位就得承擔高位帶來的風險,並不再是混個功名就能對付一生的曾經了。

最不肖的沈渠自目睹紀氏的死引起的禍事之後,這幾日也沉默了許多。

沈羲對抿香院的人當然也自有一番告誡。

只是如果說小皇帝也在推波助瀾,那麼卻不知道他對韓頓的惡意究竟到了哪個地步?

如果只是暫時的,那麼他這裡便隨時有風吹兩邊倒的可能。

而如果是根深蒂固的,那麼他的意思,就或者有可能會是想藉助蕭淮與沈家的力量將韓頓拔除

但她對於後者卻沒有信心,因為沒有任何事件證明他的確想對付韓頓。

她相信在所有人眼裡,他如果要有敵人,那也只能是燕王府。

但這並不妨礙她從多方面做推測,假設小皇帝真是要對付韓頓,那麼他的理由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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