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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微公主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到家以後安置了女兒書棠,自己就難忍困意歇了一會兒中覺。熏籠暖烘烘的,她睡的也香,醒來時天都要黑了,喬駙馬也已經回來了。

明微公主由侍女扶起來洗臉更衣。她在這一點上還是挺講究的,雖然兩人是老夫老妻了,孩子都生了兩個,但是明微公主始終不肯讓丈夫看到自己蓬頭垢面的模樣,怎麼也得把頭髮梳順了綰起來,再換一件在家的常服才行。

喬駙馬也很了解妻子的習慣,隔着屏風等着。侍女掀開熏爐蓋子,加了一小把香料粉末進去。清雅的象茶香一樣的味道在屋裡緩緩的瀰漫開來。很清淡的味道,卻讓人心曠神怡。不象平時屋裡那些香氣,總是太濃郁讓人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喬駙馬忍不住抬頭問了句:“這是什麼香?聞着象清茶一樣。”

“就叫茶香。”明微公主從屏風後出來:“貴妃宮裡用了一點這個香,我聞見之後也誇了一句,她就送了我一盒。”明微公主在喬駙馬身旁坐下來:“你這是從哪裡回來?”

“到昌郡王府上又說了會兒話。”喬駙馬微笑着打量着妻子。

妻子今天早上盛妝出門時那模樣,簡直是滿懷鬥志要去上戰場一樣。現在看來,她也的確是凱旋而歸了。

對於明微公主的這種鬥志和對權勢的渴望,喬駙馬十分欣賞。明微公主從小就沒得到皇室公主應有的一切,多年來都有明壽公主壓在她的頭上,但是明微公主從來不自怨自艾,她只是充分發揮自身所長,在宗室皇親之中給自己掙得一席之地,也給自己孩子們的將來鋪出一條路。

人往高處走,沒有人願意被別人貶低踐踏。

喬駙馬從新婚不久就了解了妻子的性情,並且夫妻間很快就形成了默契,為同一個目標努力。

“貴妃看着氣色很好,昨晚的事一點也沒影響她的心緒。”明微公主說:“不過後來皇上到了永安宮,我們也就散了。皇上在前頭是不是喝多了?”

說實話明微公主是不相信的。她這位皇兄是少有的堅毅之人,喝多了這種事不大可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這位皇兄從小就罕有失態的時候,明微公主甚至還懷疑過他是不是用尺子量過每一步的步幅有多大,然後嚴格的按着這個尺寸一絲不苟的行走。網

其實這還猜想還真不是什麼無憑無據的空想,皇上確實有一段日子挺注意自己的姿勢的,站卧坐走都要符合法度,務必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失態。

甚至從前他召幸後宮嬪妃也都是一板一眼的,從來沒見他對誰有格外偏愛。

有時候明微公主覺得皇上都不大象個真人,不大有人氣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從貴妃開始嶄露頭角,皇上漸漸和以前不一樣了。破例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後來大家漸漸都司空見慣,已經不會再為此感到奇怪了。

喬駙馬搖頭說:“皇上就喝了兩三杯而已。後來有人敬酒,皇上只是沾沾唇。”

喬駙馬是個細心而謹慎的人,他能留意到旁人不怎麼關心的細節。

既然他這麼說,那皇上就是真的沒喝多了。

所以說,皇上果然不是因為喝多了才去永安宮歇息,而是專程去看貴妃的?

沒想到皇上也有這麼一天啊,貴妃還真是有本事。

喬駙馬卻沒象妻子這樣有調笑的心情,他消息來路廣,不比明微公主差。

“宮裡應該是出事了。“

明微公主詫異的說:“什麼?”

她可完全沒有看出來。

“白洪齊進去回話之後,皇上就退席了,我們又喝了幾杯,後來也就散了。出宮門的時候我注意到內宮監刑司的人就在宮門樓上站着。”

明微公主遠比丈夫還要敏銳得多,她在宮裡出生,在宮裡長大,對宮裡的了解也遠不是宮外的人能比的。

貴妃也是被喚出去,然後再也沒有露面。

能出什麼事讓皇上和貴妃都扔下這麼些重要的賓客不管?

明微公主第一想到了孩子。

她也是個母親,孩子對她來說比什麼事都重要。

難道二皇子或是玉瑤公主他們誰出了事?

明微公主坐不住了,她站了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隔窗喚人:“叫宋嬤嬤來一趟。”

但是直到天黑,明微公主也沒有得到消息,宮門已閉,高高的宮牆隔絕了內外。現在宮外的人已經不可能得知在這宮牆內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這件事讓明微公主的好心情全都化為烏有,她一直在猜測宮裡的情形,不知道過了今天,宮裡是不是又會有什麼大的變動。

這兩年間宮中動蕩不少,明微公主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了家累,有了年紀,再不象年少時那樣無畏無懼了。她有丈夫有孩子,有家有業,冒不起風險,也經不起大風浪了。

用晚膳的時候大皇子顯然已經十分疲倦了,過節時候一場接一場的宴席,不僅對大人來說是難堪重負,對於大皇子來說更是如此。精神上的亢奮也不能掩蓋他體質比一般人差很多多的事實。這會兒他臉上的倦意已經無法掩飾了,晚膳也用的很少。謝寧讓人給他做了一份粥,大皇子除了大半碗粥別的什麼也沒吃。用過晚膳,大皇子就先告罪回去了。

柳尚宮服侍大皇子寬衣洗漱上床的時候,大皇子先前還保持着清醒,洗腳時他就已經睡著了。柳尚宮小心翼翼給大皇子擦乾腳,安頓他躺下,蓋嚴實被子又放下帳子,這才鬆了口氣。

柳尚宮也知道出事了。雖然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也不敢去胡亂打聽。

她的心怦怦直跳,坐立難安。天黑之後起了風,現在越刮越緊了,永安宮外的風聲象是有什麼野獸在吼叫。

柳尚宮沒有離開,她就守在大皇子床榻邊做針線。今天大皇子穿的袍服袖子那裡被什麼東西勾破了一條縫,柳尚宮索性取了針線來,就着燈亮開始縫補起來。

縫着縫着,她的心情總算漸漸平復下來了。放下針線,柳尚宮掀開帳子一角,看了一眼大皇子平靜的睡容,心時就更踏實了。

現在的日子已經和過去不同了。去年這個時候,宮中也是一樣風聲鶴唳,柳尚宮那時候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被牽連進去。這宮裡誰不認識誰?真說起來人人都能扯得上關係,她害怕不知什麼時候刑司的那些人就會破門而入,把她堵上嘴直接拖走。

可是現在她不用害怕。正相反,柳尚宮還感覺十分坦然。

風暴刮的再大,永安宮裡是安全的。

她好好的盡心的伺候大皇子,大皇子又是個很知道感恩很重情義的孩子,將來她肯定有她的着落,再不用象別人那樣操心擔憂。

玉瑤公主和謝寧一起描花樣子玩。

玉瑤公主喜歡這個,她看着一列擺開的小號排筆,還有已經調好的盛顏料的碟子,興奮的抓起筆,往只勾了線的圖上塗顏色。只不過玉瑤公主太隨心所欲了一些,比如謝寧就沒幹過把花塗成綠色,葉子塗成紅色這種事。

玉瑤公主喜歡鮮艷的顏色,喜歡誇張的圖形。她描的那麼認真,就是描完那花樣子……謝寧和方尚宮都快辨認不出原圖的樣子來了。

“挺好的,那明天就讓針工局的人拿了這圖樣去,給你照樣兒做條裙子來穿吧。”謝寧笑眯眯的說:“到時候你可別說不穿。”

玉瑤公主露出了笑容。她笑起來十分嬌俏,小鼻子有點皺起來,眼睛眯着,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她有地方象淑妃,眼睛,嘴唇都象。但是也象皇上,臉龐的輪廓,還有一些時候的神態,都更象皇上。

她剛才畫的入神,袖子上,手腕上,還有臉頰上,都沾上了顏料,看起來十分滑稽,但着實可愛。

謝寧交待郭尚宮打發了玉瑤公主去睡,皇上才從小書房回來。

他一眼就看見了還沒收起來的紙張。

“這是什麼?”大塊大塊的金紅色、亮紫色、綠色藍色交錯在一起,且塗抹的橫七豎八,顏色、圖形擠迫在一起,讓人看一眼就覺得眼暈。

“這是玉瑤畫的。”謝寧抿着唇笑,從皇上手裡把那張圖樣接過來:“我還說呢,明兒就按着她描的樣子給她做一條裙子穿。”

皇上居然也點頭贊同:“應該,她自己畫的讓她自己穿去。”

皇上順手拿起一旁的筆,在鋪展開的紙上寫了一個字。

“泓?”

謝寧不知不覺的念出聲來。

“等過了上元節,就正式登載上玉牒了。”

“朕想了好幾個字,還是覺得這個好,好聽,意思也好,你看呢?”

謝寧點頭說:“臣妾也覺得挺好的。”

皇上把原先想的幾個字都寫出來給她看,也好有個比較。但謝寧看來看去,還是覺得泓字最好。大概是先入為主吧,心裡已經認可了這個名字,再看其他字就怎麼看都覺得不夠好。

“那就定這個字吧。”

應泓,聽起來就挺順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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