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特是一個很擅長對付女人的人。

首先，他有着精靈族得天獨厚的相貌優勢，文質彬彬，英俊優美，讓人一看就難以挪開眼睛；其次，他有着在普通人眼裡神秘莫測的實力，天生的元素親和性讓他在數十年前就成為了一名強大的魔法師；再者，他在大陸遊歷多年，如今雖然是精靈中的青年，但放在人類中卻算得上是博學多知的長者。試問，一個外貌無可挑剔、實力高超，並且學識淵博、舉止得體、談吐文雅的高精靈，如何不讓無數女性為之心動？

然而，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優秀的精靈，卻是一名雙手沾滿鮮血的職業殺手。

希伯特在35歲那年被逐出永夜森林——這個年紀相當於人類的11歲左右，原因是他殘忍地侵犯並殺害了自己的孿生妹妹。從那之後，他便混跡於輝煌大陸的各個地下世界，在那些藏污納垢的地方，利用自己的天賦與能力，製造出了一樁又一樁的血案。

和那些走投無路或者一心圖財的殺手不不同，希伯特完全在享受殺死他人這個過程的樂趣。他喜歡在無盡的折磨之中看着被害者一點一點痛苦地死去，享受他們那絕望中帶着仇恨的眼神、苦苦的哀求、歇斯底里的咒罵以及凄厲的慘叫。甚至有些時候，即便沒有接到殺手任務，只要興緻來了，他也會在酒吧或風月場所中挑選他的獵物，而被他盯上的，大多都是那些為他入迷的女人。

截至到目前為止，被希伯特“對付”過的女人，沒有一個還完整的活着，除了眼前這個半精靈。但希伯特知道，不需要很久，她也會變得和她們一樣……

若是在幾天之前，希伯特或許還會耐着性子，試圖從眼前這名半精靈口中套出一些有關她的那名人類主人的情報。但雄鷹商會手下的情報組織全都是廢物，足足四天的時間，他們甚至連那個傢伙從哪個方向進入萊茵荒原都沒查清楚，更為過分的是，所謂的首領布蘭德竟然就這麼打算放棄了，讓自己不要再去打那傢伙的主意，說是什麼在這樣重要的節骨眼上不能出了岔子！

這真是天大的玩笑，希伯特從沒有見過如此畏首畏尾的首領。要知道，從那個登記名字為阿來耶的傢伙這幾天表現來看，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自從住進了姆塔塞城最豪華的酒店之後，除了消費和享受之外就沒有做過第三件事情。這樣的廢柴、再加上幾乎毫不設防的陣仗，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何必磨磨蹭蹭的套取情報？希伯特已經想好，他要先從眼前的半精靈下手，當做正餐前的開胃甜點，順便直接逼問出那名人類的來歷，等到確定無害，再慢慢玩弄也不遲。

就算那人真的不適合出手，自己不過殺了他一名奴隸，他又能把自己如何？

不過，直接下手未免大煞風景，就和享受獵物臨死前的掙扎一樣，希伯特同樣享受他們對自己的信任，以及在看到自己真面目時的驚駭。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快樂之一。

……

“莉蒂西婭小姐，恕我冒昧，你的僱主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希伯特得到了座位沒人的答覆後，風度翩翩地坐下，隨後對半精靈問道。

他的用詞很講究，不用“主人”而用“僱主”。這兩者看似差不多，但一個是完全支配的主從關係，另一個則是帶有僱傭性質的關係。對於許多身為奴隸的半精靈而言，這種事情往往會成為她們的敏感點，“主人”雖然說的是事實，但總會或多或少聽起來刺耳。

無微不至的細節，正是希伯特快速取得信任的法寶。

果不其然，眼前的半精靈很快就流露出了苦惱的表情，但這不但不代表對方疏遠自己——若是那樣，更應該表現出公式化的微笑才對，反而說明了對方與自己的距離正在漸漸拉近，變得更加願意與自己交談。而只要這樣，希伯特就能夠輕鬆把關係向前推進。

“是的，希伯特先生，我的主人他……這幾天好像在生我的氣。”

“哦？實在難以相信你會做出令人生氣的事情，但願你們的關係能好起來。”說著，他抬手招來了服務員，“要喝點什麼嗎，我請客。”

“不、不用了！”

“別客氣，你喜歡甜食么，我知道這裡的楓糖果汁十分棒，不妨嘗一嘗吧。”

希伯特早已從半精靈桌前的菜肴分析出了她的大概口味——喜甜食與清淡主食，不飲酒，此時便報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被拒絕的名字。

“那……十分感謝，希伯特先生，您真是個好人。”

“哈哈，我其實並算不上是什麼好人，只不過我對於不同的對象會採取不同的態度罷了，尤其是像莉蒂西婭小姐這樣漂泊在外的同族人，我們既然生活在人類的屋檐之下，更應該多一些互相幫助才對。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就會在永夜森林再次相見呢？”

希伯特沒有無腦稱讚眼前的半精靈，雖然沒有人會討厭別人對自己的稱讚，但是對於一名奴隸而言，過度的讚美反而會令他們不安，因為他們真正需要的是尊重和認同。並且，從前幾天的那次接觸來看，希伯特十分清楚眼前的半精靈興趣點在哪裡：她和許多一生都無法離開人類世界的半精靈一樣，對於一切精靈世界的事物都十分關心，嚮往和憧憬着永夜森林的一切。

而一旦投其所好，從這一點上打開話題，接下來可以聊的東西就太多了。

希伯特再次預見了一切。

聽到這句話之後，半精靈的眼中閃過了興趣之光，她連忙問道：“希伯特先生，我們可以繼續上次的話題，再聊聊永夜森林嗎？”

“當然，我隨時樂意奉陪。”

希伯特雖然生活在永夜森林的時間不算很長，但也不過是精靈概念里的“不長”而已，對於人類而言，可能都算是半輩子了。對於那個永遠都暗無天日的地方，他其實不怎麼願意提起，但既然眼前的半精靈喜歡聽，希伯特也從不介意對獵物們展示自己的博學。

接下來的一小時里，希伯特從永夜森林的日常生活一直講到了危險的裂口蛛魔，又從精靈族的發展歷史說到了對於未來的展望，精靈族們光是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的恐懼森林硬生生被他說成了希望之地，但偏偏沒有一件事情是憑空杜撰，因為他只是說了眼前半精靈愛聽的故事而已。在這當中，再穿插一些自己的“親身經歷”，便形成了一個活靈活現且情節跌宕精彩的過去。

眼看着這個名為莉蒂西婭的雜種望向自己的目光愈發崇拜和信賴，希伯特知道獵物已經走進了獸夾之中。接下來，他只需給半精靈一個念頭，試探着邀請她前去自己的宅邸中參觀，並在合適的時機訴說自己的衷腸，最後……親手挖出她的心臟。光是想想，希伯特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然而，就在這時，這名半精靈忽然用認真的表情問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希伯特先生，您剛才說到，能夠將大陸上所有精靈種團結起來，在永夜森林建立起精靈的家園，一直以來都是所有精靈們的夢想。那麼我想知道，您有興趣幫助這片大陸上無數身陷困境的半精靈嗎？同為精靈種的我們，即便是在夢中，也想要回到那個地方。”

希伯特沉吟片刻，內心中卻失笑不已。

這個頭腦簡單的半精靈，果然還在做着“回家”的夢。

他已經想好了一會應該如何讓她絕望了，於是便微笑着答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回到永夜森林嗎，那樣的話也不是不行，我甚至可以想辦法幫你一把，可是你得徹底放棄現在的生活。”

半精靈卻搖了搖頭。

“不，先生，不是我，而是我們，大陸上成千上萬的半精靈！”她深吸一口氣，彷彿鼓足了勇氣，接着道，“我想，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但我們只要團結起來，就能夠變得更加強大，哪怕是人類也不敢隨意欺壓我們，到那個時候，我們才真正有來去的自由。”

“這……真是了不起的理想。”希伯特覺得這名半精靈的話越發奇怪，但還是迎合道，“我當然願意幫助所有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同胞，但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呢。”

“真的嗎，那太好了！”

半精靈終於流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希伯特先生，要做的話其實很簡單，只要大膽的去做就好。我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只憑空想無法做成任何事情，要做就應該腳踏實地的來，化不可能為可能，無論前方有怎樣的困難，都應當鼓起勇氣去面對。就從姆塔塞城開始吧，我需要您的同盟，去聯合我們的同胞！”

“……”

希伯特滿臉愕然，他之前怎麼就沒注意到，這個半精靈其實是個白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