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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韓將、太原守樂成,終究以兵力上的優勢擊破了汾陰,城破之後,汾陰將軍、臨洮君魏忌與汾陰令寇正,率領殘部退守安邑。

這是介子鴟從雒城派人日夜兼程送到肅王趙弘潤手中的急報。

在收到這份急報後,趙弘潤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臨洮君魏忌失守汾陰,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可多做議論的,因為韓將樂成在河西率領兩萬太原軍攻打汾陰,而臨洮君魏忌手中就只有數千才訓練了幾個月的汾陰新軍,無論是士卒的作戰能力、武器裝備、以及人數,都不如韓將樂成麾下的軍隊。

在這種絕對劣勢的情況下,臨洮君魏忌憑藉著一條大河天塹作為防禦,拚死守到十月末,這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因此,即便臨洮君魏忌丟了汾陰,作為魏西戰場的主帥,趙弘潤也不能責怪他什麼,畢竟人家已經竭盡全力了。

若硬要追究責任,追究的對象也不應該是臨洮君魏忌,而是作為主帥的肅王趙弘潤本身。

因為在趙弘潤之前的戰略安排中,魏西戰場上的魏軍採取先川後秦的策略,至於進攻河東的韓軍,趙弘潤將這個戰場——姑且稱之為河東戰場,交給了臨洮君魏忌,讓後者採取守勢。

畢竟當時就算是在整個魏西戰場,趙弘潤也需要面對三個敵人:川、秦、韓。

因此,在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情況下,他決定集中兵力先對付川、秦,因為這兩者在一個方向,並且威脅度比韓軍更高——秦國終究是一個大國,而進攻河東的韓軍,其實只不過是韓國的一路偏師而已。

因此在趙弘潤的策劃中,他將率領魏軍殺敗三川境內的烏須部落、羯部落、羚部落,並重創秦軍,再次創造奇蹟覆亡十幾萬秦軍,瓦解秦國的軍功爵制。

此後,趙弘潤便可率領得勝之兵,順勢渡河攻打韓將樂成。

然而,當時趙弘潤怎麼也沒有想到,武信侯公孫起居然會那般謹慎難纏,難纏到趙弘潤只能出奇兵,用奔襲七百里偷襲秦國本土的方式,來迫使秦國退出這場戰爭。

不得不說,這個舉動非常瘋狂,但趙弘潤恰恰就是要通過這份瘋狂,警告秦人:不要惹我!否則就同歸於盡!

沒想到,秦人並沒有被他嚇住,至少秦王囘沒有。

縱使是魏軍兵臨咸陽城下,秦王囘亦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以至於趙弘潤只能留在秦國境內——雖然他主導了與秦國的戰事,但反過來說,他也被秦國給拖住了,以至於沒能及時支援臨洮君魏忌。

因此從結果上看,趙弘潤最初制定的戰略方針,可謂是已經破滅了:秦國非但沒有退出這場戰爭,還即將與他麾下的魏軍展開全面戰爭,而另一方面,在河東郡的局部戰場,魏軍已明顯暴露了劣勢。

汾陰丟了,就再也無法阻擋韓將樂成

手扶額頭靠在卧榻的一端,趙弘潤憂心忡忡。

汾陰,可以視為是河東面朝河西的門戶,這座城池丟了,河東魏軍就再也沒辦法阻擋韓將樂成,這就意味着,皮氏、北屈、蒲坂、解縣這些城池,將陸續被韓軍攻陷,河東的魏軍將只能退守安邑。

可問題是,安邑能堅守幾日呢?

要知道,原本駐軍在河東臨汾的魏將姜鄙,早已將北三軍調到了上黨,隨時準備配合南梁王趙元佐對邯鄲方向的韓軍展開反擊,而曾經駐軍在安邑的北一軍,即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的北一軍,此刻也已調回了大梁,這就導致河東郡的守備變得空前虛弱,只有河東五縣新組建整編的大約三萬多軍隊。

然而,僅僅只有三萬餘新兵的河東郡,所面對的,卻是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兩路韓軍的進攻。

因此客觀地說,河東郡被韓軍攻陷,這已經是時間問題。

太原守樂成,該說不愧是取代了廉駁的韓將么?

趙弘潤閉着眼睛思忖着。

他知道,臨洮君魏忌失守汾陰,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兩軍實力懸殊,而另外一方面,那也是因為那韓將樂成並非尋常人物,否則,韓國的權臣康公韓虎,又如何會挑選此人取代“不聽話”的廉駁呢?

想到這裡,趙弘潤心中不禁萌生幾分後悔的念頭:他應該派屈塍率領鄢陵軍增援河東的。

當然,這個後悔的念頭也只是在他心中轉了片刻,隨即就消失了。

原因很簡單,倘若他當初命屈塍率領五萬鄢陵軍增援河東,僅憑五萬商水軍,是不足以震懾住三川。

就比如即將繼承羯部落這個部落稱號的川北聯盟,以及其附屬的五萬羯角軍,古依古與博西勒,那是因為覺得他趙弘潤這邊的勝算比秦國高,這才堅定不移地站在魏國這邊。

反過來說,倘若趙弘潤僅僅只帶着五萬商水軍與一萬餘碭山軍進入三川,搞不好古依古與博西勒這兩人就會多加考慮一下了。

更何況,趙弘潤當初要以雷霆之勢迅速剷除烏須、羯、羚三大部落,根本不可能讓鄢陵軍支援河東。

不誇張地說,要不是趙弘潤麾下魏軍當初勢力龐大,相信就連川雒聯盟內部都對提出異議——尤其是羱族,他們對趙弘潤攻滅烏須、羯、羚一事頗有些情緒,只不過當時趙弘潤太強勢,近乎喊出順者昌、逆者亡的口號,才嚇唬了那幫人,使他們不敢造次。

因此從客觀來說,趙弘潤的戰略並沒有錯,只是他算漏了武信侯公孫起的“消極戰術”,同時也低估了秦人面對威脅時的骨氣。

不得不說,其實秦國與魏軍的這場戰爭,打到現在,雙方都是心驚肉跳,但因為種種原因,無論是秦王囘,亦或是趙弘潤,都不能主動開口與對方媾和,免得被對方察覺到己方的心虛。

於是,就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開戰。

兩日後,渭陽君嬴華在距離豐鎬二十幾里的地方,簡單地建造了一座軍營——確切地說,他只是用砍下來的木頭圈了一塊地而已,其餘像哨塔、拒馬、鹿角等等防禦設施,他一個都沒造。

還是那個原因:秦國拖不起。

簡陋的軍營建造完畢之後,渭陽君嬴華便讓麾下士卒連夜打造了一批用於攻城的長梯,準備攻打豐鎬。

而此時,渭陽君嬴華麾下就已經不再是只有三萬渭陽軍了,因為咸陽方面從涇陽等近畿之地,以功勛作為誘餌,徵募了一支由賤戶與罪徒組成的民兵,即是曾經比秦國正規軍更讓魏軍感到忌憚的黥面軍。

十一月二十四日,渭陽君贏華率領三萬渭陽軍、四五萬黥面軍,對豐鎬魏軍展開了進攻。

在冬日倉促作戰,讓渭陽君嬴華麾下的軍隊承受了巨大的劣勢:因為趙弘潤的算計,秦軍必須扛着長梯,在雪地里徒步二十幾里地,才能抵達豐鎬。

不誇張地說,這些秦軍在抵達豐鎬時,就已經凍得全身發抖了,尤其是那些僅僅只穿着單薄衣服的黥面軍,一個個都生出了凍瘡;反觀魏軍,商水軍的士卒們卻舒舒服服地在城內烤着火,以逸待勞,靜等秦軍來襲的。

不得不說,這剛開局,渭陽君嬴華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但必須承認,即便是在絕對劣勢下,但渭陽君嬴華麾下的軍隊,仍然再次讓魏軍見識到了秦人民風彪悍的一面,尤其是那無數黥面軍,在軍功爵制的刺激下,兇惡地彷彿豺狼,悍不畏死地踩着長梯企圖爬上城牆,對城牆上不斷摔落下來的、犧牲的同伴視而不見。

這場攻城戰,從晌午一直打到臨近黃昏,渭陽君嬴華這才下令撤兵。

臨撤前,他下令倖存的黥面軍,儘可能地帶走同伴的屍體。

長達三個時辰的攻城戰,讓秦軍付出了兩萬黥面軍的慘重犧牲,而魏軍這邊,亦有將近三千人的傷亡,可想而知,這場攻城戰是何等的激烈。

可讓魏軍沒有想到的是,次日,渭陽君嬴華捲土重來,居然帶來了更多的黥面軍,要知道,昨日戰死的兩萬餘黥面軍,此刻還躺在城外的雪地上呢。

又是一次長達三個時辰的慘烈攻城戰,在臨近黃昏時,渭陽君嬴華下令撤兵,並要求倖存的黥面軍拖走同伴的屍體。

倘若說昨日魏軍還有心情為了勝利歡呼的話,那麼今日,魏軍已經喊不出來了,因為他們不知道還要面對多少黥面軍。

兩場攻城戰的失利,使得渭陽君嬴華失去了四萬餘黥面軍的兵力。

但當晚渭陽君嬴華回到軍營帥帳後,臉上卻沒有絲毫因為連接兩場慘敗而帶來的沮喪。

他的眼眸,依舊鎮定。

今日之戰過後,豐鎬城內的魏軍,應該已沒有弩矢了

十指交叉,坐在帥帳內的案幾後,渭陽君嬴華眼中閃過几絲異色。

忽然,他喊入了帳外的親衛。

“傳令下去,召集三千騎兵,今晚隨我夜襲豐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