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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縫補起一顆破碎的心,這是我現在面臨的問題。

當我氣喘吁吁的趕到自己家公寓的時候,宋詩已經哭的梨花帶雨了。

問都不用問,我就已經能夠想到廣告送審的結果了。

我也曾經經歷過失業,宋詩的心情我也可以感同身受。

當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努努力力,一步一個腳印,還差最後一節台階就能打開那扇成功大門的時候,忽然梯塌人墜,從至高點一下子摔回到現實的平地上,心中的那份委屈與不甘,幾乎可以帶給一個人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現在宋詩的表現,我反而覺得很正常。

癱坐在地板上,妝哭花了,從宋詩眼角流下的兩行混着眼影的淚水,看起來就好像是兩行黑淚。邁過兩隻散落在地板邊兒的紅色高跟鞋,我十分困難的蹲在宋詩面前。雙腿成外八字型分開,斜倚在一側牆壁上的宋詩,抬起頭迷離的看着我,空洞的眼神就好像是丟了魂一樣。

然後就好像是傷心的山洪大爆發一樣,宋詩“哇”的一聲再一次哭了出來,把臉埋在我的胸前,蹭了我一襯衫的口紅:“表哥,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為什麼?我還想知道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堂堂一個公司的總領導,會被鳩佔鵲巢,造成現在這幅有家不能回的局面。

當然,在我這個只對廣告“史”有過深入了解的門外漢看來,宋詩的創意還是十分新穎獨特的,尤其是配合上柯少那具剛毅果敢的身體,宋詩這次拍攝的廣告樣片兒,我覺得絕對可以達到一流水準。

至少作為敲門磚的話,不至於會被駁回。

宋詩的方案之所以會被駁回的原因只可能有兩個,一,真的有人的創意方案比宋詩的還要好,二,宋詩遇到傳說中的黑色交易了,也就是傳說中的內定。無論宋詩的方案有多麼完美、無懈可擊,也絕對不可能被採用。

宋詩淚眼婆娑的抬起紅腫的桃花眼看着我,心灰意冷的對我說道:“表哥,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要是想送我回去,可以訂票了。這次,我不會再多說什麼了,我會老老實實的跟你去火車站,然後回老家成親,就算一輩子只能窩在老家相夫教子,我也接受。我太累了,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然而還是不行。”

宋詩頓了一頓:“表哥,謝謝你這段時間裡來對我的照顧,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為了幫助我,你吃了很多苦,犧牲了很多,甚至連你的客戶都來幫我做模特。我沒什麼好報答你的,你的屋子我已經給你收拾乾淨了,我收集的那些廣告材料,都放在了一個行李箱了,雖然微薄,但是換成錢的話,也能值幾塊錢。我把它們留給你,希望能稍微補償一下我給你造成的損失。”

宋詩努力的對我擠出一個微笑,這個微笑看起來無比令人心酸。

然而我的心不酸,我腿酸。

長時間的蹲在我表妹的身前,令我連站起來都有些吃力,然而我還是努力將宋詩推到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我邁過宋詩,向著她所說的那個行李箱走去。

宋詩滿眼淚光的看着我,不知道我想要幹什麼。

我把箱子拉到宋詩身前,然後指着箱子對宋詩問道:“你送我的箱子是這個嗎?”

宋詩無力的點點頭,表示肯定。

我把箱子對準宋詩,扭開箱子扣,從裡面拿出一張手繪內衣的廣告紙,鋪平了送到宋詩面前:“這是你畫的?”

宋詩紅着臉點點頭:“嗯,這是我參照了兩本內衣雜誌,花了三個通宵才畫出來的……表哥你幹什麼?”

“嘩啦”一聲,我將那張廣告紙揉成一團,隨意的丟到了我的身後,隨意的咕噥了一句:“這個不值錢。”

然後我又從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米分紅色蕾絲邊的高級女士內衣。

這次宋詩搶着答道:“這件可是婷美的正品塑身衣,市價268。我自己都沒捨得穿過,如果現在要賣的話,至少能賣到……表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在心裡暗暗咬了咬牙,然而臉上卻仍然保持着一臉冷漠,接着雙手一用力,將這件婷美扯成兩段。

宋詩的眼淚,“唰”的一下再次流了出來,用身體護在了箱子上面,阻止了我繼續從箱子里往外掏東西的行動。

宋詩用帶着仇恨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是我親手扯碎了她的夢。

我絲毫不理會宋詩想要殺人的目光,而是用力扒着宋詩護着箱子的手:“是你自己放棄了你自己的夢想,是你自己拋棄了你自己辛苦工作才換回來的成果,是你自己親手將你的未來棄置在我這裡。如果連你自己都覺得這些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價值了,那在別人看來,你的夢想,你的成果全都是不值一文的廢物。如果你不想讓它們變成廢物,那就證明給我看,證明它們有價值。如果你不行,那今天就讓我把這些統統在你面前徹底毀掉,讓你能安心上路!”

“我不要!”宋詩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叫,“你不要毀掉它們,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在它們身上,我愛它們勝過愛我自己的生命。”

“你起開。”我仍然鐵着臉,拉扯着宋詩的身體,然而每一次宋詩被我扯開,她又馬上會再次撲上來。

“既然你不想要了,那我今天就幫你處理掉。如果你的決心就只有這種程度的話,那你還是趕緊滾開我的家,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表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原諒我吧!”宋詩連心都快哭出來了,然而我仍然不為所動,一把推開宋詩,再次打開了箱子。

就在這時,宋詩再一次猛撲上來,像條瘋狗一樣,一口咬向我的手臂……

鮮血順着宋詩嘴角流下,流過她的脖子,流到她下頸,胸脯的前端,在那一刻凝固了時間。

我一言不發的讓宋詩咬着我的手臂,我的血讓宋詩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她漸漸鬆開我的胳臂,萎靡的坐倒在一邊。

我收回我的胳臂,放開箱子,同樣坐了下來。

“記住這個味道了嗎?”

過了良久,我打破了沉默。

宋詩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動不動的咬着嘴唇,忍着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如果你真的一無所有,就不會拚命的保護這個箱子;如果你真的累了,怎麼會還有力氣咬我的手?如果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為什麼要在最後一刻鬆開我的手臂?如果你心有不甘,為什麼不再嘗試一下,不再努力一把?即使全世界都不認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的身後還有我,有丹丹,甚至是柯少,我們都會陪你走到最後一刻。然而你就這樣輕言放棄,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接受你的屈辱、接受你的失敗。如果你不服的話,反抗給我看啊!”

“啊!”宋詩再一次瘋了一樣撲上來,拳頭如雨點兒一樣砸在我胸前。

我任由宋詩捶打着我的身體,直到宋詩累倒在我的懷裡。

我抱起也不知道是累昏、還是哭暈了的宋詩,將她抱進了卧室,抱到了我的床上。

然後,我給宋詩蓋上我的被子,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我相信,當明天早上宋詩醒過來的時候,她仍然能夠記得現在嘴裡的味道。

在床邊的地板上,我發現了宋詩的手機。

我撿起地板上已經被摔得黑了屏的宋詩手機,我猜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自己的手機要捐贈給,“幫助傷心少女重拾信心”的希望工程了。

我把手機放在枕頭邊,從床頭柜子上抽出了一張便簽紙,留下了自衛君家裡的電話號碼。至少宋詩睡醒了之後,可以知道怎麼樣才能聯繫到我。

當然我在電話號碼的後面額外留了一句話:絕對不要把我的手機弄壞!

最後幫宋詩掖了掖被子,我從自己的公寓里出來。

月亮已經掛在頭頂上老長時間了,自衛君準備的飯菜估計早就涼了。

不過就算自衛君把飯都吃了,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誰讓是我說讓他不用等我了呢。

能夠有地方給我留宿,我就已經千恩萬謝了,大不了讓自衛君再給我弄碗“日式炸醬麵”,我也不是不能將就將就。老實說,日式炸醬麵的味道還算是很不錯的。

回到公司二樓,我走到自衛君家門前,然而就在門上,掛着一張白紙:

“唐君,實在不好意思。我的爸爸君要求我回日本,我預定了今晚的機票。我已經把鑰匙放在了信封里,如果你回來了,今天只好請你自己住了。我給你在桌子上留下了飯菜,你加一下熱就可以吃了。另外我的房間你也可以隨意使用。”

自衛君想的真是周到,人走了還知道把鑰匙裝信封里留給我。還知道給我留飯。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說好的信封在哪呢?

我看着只掛了一張白紙的房門,我突然感覺,我的心也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