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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我要一碗屯骨拉麵,味增要多放一點兒!”

穿的花里胡哨,差點兒被我揍的鼻青臉腫的小野家的公子,坐在拉麵車裡,對着拉麵車的老闆,大聲的叫道。

要不是春次君說,附近有一家常去的拉麵車,可以填飽肚子,說不定我現在就拿春次君填飽肚子了。

在我看來又臭又長,終於結束了的與春次君的對話,被春次君告知竟然還有後續。我仰頭看着月影西斜,索性從了春次君的建議,到他熟識的那家拉麵店裡,來一頓日式夜宵。

對於一天到夜,都幾乎粒米未盡的我來說,差點兒就變成了吃人的怪獸,當然,我心裡想要吃掉春次君還有另一層原因,那自然就是他在我和自愛醬的洞房裡,乾的那點兒糟心事兒。

不過,我並不是個計較的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再怎麼抱怨後悔,也沒有用。

珍惜眼前,有飯就吃,這是人生在世,活到現在,我信奉的不多的幾句至理名言。

“老闆,我也要一大碗拉麵,麵條要多放一點兒!”我非常沒出息的對着店老闆喊道,我是真餓!

拉麵店老闆,對着我撇了撇嘴:“小夥子,加麵條可是要單收費的。”

一口流利的大茬子味道,這中文說的倍兒溜。

“你會講中文?”我疑惑不解的問道。

“廢話,俺老家是東北鐵嶺那疙瘩兒的。”拉麵店老闆非常粗獷豪邁的一顛鍋,把麵條撈進一個大瓷碗里,我有一種撈豬肉炖米分條子的即視感。

“噢!”我嘴裡小聲的答應着,心裡想着,看來日本拉麵行業也被我大中華人民入侵併且成功佔領了。

一邊的春次君連連的招呼我:“宋唐君,你隨便吃幾碗都沒關係,加什麼都算在我的賬上。這樣吧,老闆,給他的面里所有的材料都加成雙倍,麵湯、麵條、調料還有裡面的鳴人卷、春筍、大蔥、油豆腐、還有培根肉片,統統都加成雙倍!”

我簡直佩服春次君的智商,按他這種加法,還不如再來一碗。

“嗨呦!屯骨拉麵一碗,加料版大碗麵條一碗!”面車老闆熟練的用那種長網狀的撈麵工具,把看起來就十分勁道、彈性十足的拉麵盛到了兩個大碗里。

我服了。我說大碗麵條,您還就真給我上一大碗素麵條子?我的意思是隨便什麼面都行,烏冬面、味千面、海鮮面,你來碗東北雜燴面都行。你讓我餓了一天的人,就吃碗素麵條子?

素麵條子就素麵條子吧,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我旁邊春次君那碗麵條,雖然碗小,但是裡面的東西可不少。我都懷疑,春次君讓老闆給我加的那些個輔料,全都加進春次君自己的碗里了。

春次君已經從筷子籠里,抽出了一雙筷子,然後雙手一拍巴掌,嘴裡咕嚕了一句什麼禱告一樣的日語,接着一掰筷子,就開始“呼嚕呼嚕”往裡吸麵條了。

在日本有個跟中國徹底相反的規矩,中國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吃飯不出聲,然而日本的廚子卻喜歡聽到吃面人發出的巨大噪音,認為吃面的聲音越大,證明面做的越好吃,廚子的手藝越好。

看着春次君呼嚕呼嚕,發出巨大的吃面聲,而且越吃越香,面車老闆似乎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然而在看到我面對一碗素麵,毫無所動的時候,老闆明顯露出了不太愉快的表情:“你嘗嘗,俺們做的面,絕對老正宗了。”

老闆都發話了,我焉敢不從,而且本來就是我嫌省事兒,才隨便說的來一大碗的麵條,也不能怪人家老闆做的不好。

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尷尬的從筷子籠里拿出一次性筷子,然後掰出兩根,窩在手裡,向麵條夾去,挑起一大柱子面,就往嘴裡塞。

是拉麵,是垃圾,不拉出來溜溜牙縫還真不知道。

然後,我就感到,春天到了!

我的天,這面里暗藏玄機!

勁道的麵條,帶着柔滑的觸感,像是鑽一樣的輕輕鬆鬆的滑進了我的食道里,鹹淡適宜而且帶着鮮香的濃醇麵湯,不斷的刺激着我的味蕾。

我用筷子輕輕的扒拉開浮頭兒的一層麵條,躲在那些白色長條狀精靈下面的,就是那群淘氣的輔料,什麼筍乾、油豆腐、叉燒和蝦仁等等的,就全都露出來了。而且嘗的出來,每一樣輔料,用的都不是次品,而是經過細加工的上等品。

我也和春次君一樣,像是着了魔一樣,對面前這碗好吃到爆表的麵條,不具備任何的抵抗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上去不咋地的拉麵,其實卻是人間極品美味。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些貌不出眾的人或物,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然而當你深入了解他們之後,會發現他們相當的有味道,值得細細品味……

“再送你們一疊我自己研製的蘿卜干!”老闆又從一個桶里盛出一大疊的腌蘿卜,放到我們兩個中間。

金黃色的蘿卜干,清脆可口,酸酸甜甜之中,有一種另唇齒留香的回甘。在吃面的同時,再吃着這蘿卜干,就好像在與生活群情激蕩之餘,又體驗了一把初戀的純真與甜美。

江山代有才人出,能把麵條做出戀愛的味道,說不定,這個面車的老闆才是隱藏在江湖深處的戀愛大師!

對着一碗拉麵,我感動了半天,終於還是吃光了最後一根麵條,喝乾了最後一口湯。

湯足飯飽,面車老闆開始收拾起殘盤剩碗。

而我也要繼續聽春次君,講他後半段的故事。

漆黑的殘夜裡,只有一輛面車停在路的中央,硃紅色的燈籠上面,寫着“御番”的字樣。

而坐在面車座子裡面的,也只有我和春次君兩個人。這是怎樣一種感覺我也說不太清楚。吃完麵條以後,我覺得自己忽然不困了,反倒很想聽聽春次君的後半段故事,到底想說啥。

春次君,拿着一根牙籤,一邊剃着牙,一邊悠然自得的對我說道:“所以宋唐君,我今天在後院里,發現是你的時候,別提心裡有多激動了。我從小就是和自愛子一起長起來的,自愛子的脾氣,除了她的哥哥自衛以外,就數我最了解她。

“自愛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兄控、戀兄癖,如果你認識自衛的話,就應該多少了解一點。什麼非兄不嫁,什麼為了哥哥,努力繼承山本家的料理手藝什麼的,結果她的手藝越練越差,還不如哥哥的自衛。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山本老爹,將繼承人的位置傳給自己的女兒。

“但是當自愛子的丈夫,就會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情,因為在自愛子的心裡,哥哥第一,丈夫因為和哥哥矛盾,所以排到了自愛子最討厭的人裡面的最後一名。老實說,我一點兒也不想和自愛子結婚!所以當我聽說,有個笨蛋已經充當自愛子夫君的時候,我開心的簡直要放煙花慶祝了!”

春次君嘴裡說的笨蛋,當然就是指我了,看樣子,我剛剛修理春次君還不夠用力,這小子皮還是痒痒。

但春次君卻沒有意識到,我眼神中的“揍”意,繼續說道:“然而今天我看到宋唐君的時候,我才發現事實遠遠不是我想的那麼回事。在我看來,你是遠超過哥哥的存在,甚至於充當人生導師也不過分,我覺得,自愛子愛上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我的父親,卻想要在暗中搞破壞,作為正義的小野家繼承人,我只有提前在你們的婚禮上動手腳,以免宋唐老師和自愛子的婚事出現偏差。”

拍我馬屁也沒用,壞事兒不還是你小子乾的?而且你說的那麼高大上,好像是在為我和自愛子着想,然而我心知肚明,春次君同學,你滿腦子裡只有你那個大學時代的壽司姑娘,促成我和自愛醬的婚事,也只是為了達成你,有資格去追人家姑娘的條件。

作為正義的戀愛諮詢師,我當然要戳穿春次君的意圖:“你不就是想去泡兩條街以外,那個做壽司的姑娘嗎?為了不讓你爹干涉你追妹子,所以才讓我當替親鬼,先入為主成了自愛醬的夫君。”

“啊,不愧是宋唐老師,你簡直就是我肚子里的饞蟲!”

“誰是你肚子里的饞蟲?”我不悅的瞪起眼睛,“還有,你爹不惜和山本家決裂,也要讓你娶自愛子,看來下了不少的決心啊!”

“別看他很兇,其實他也沒有惡意,尤其是他和山本老爹幾十年的交情了,現在跟山本老爹鬧翻了,他也後悔不已。只是礙於面子,不肯像山本家承認錯誤。我可能也是遺傳了這種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鐵鏈子的毛病,明明平時身邊要多少妹子有多少妹子,然而每次我到了兩條街以外的那家壽司店,除了買壽司以外,就說不出別的話來,宋唐老師,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聽了半天,我總算聽出了春次君準備委託我的任務。

一個,是幫他追到他心儀的姑娘,再有一個,就是想方設法,讓小野和山本兩家和好,並且讓小野春夫,打消把春次君許配給自愛醬的念頭。

看在春次君今天晚上請我吃的這頓美味至極的麵條的情分上——我決定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