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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師語重心長說上大段話,換回一聲“切”,拿手機的皮夾克笑道:“謝了,您老人家還是哪來的回哪去吧,我們這樣挺好。”

張怕輕輕點下頭:“就是不走唄?”

又沒有人接話了。

張怕說:“成,再見。”跟小勝說:“餓了沒?”領着他往外走。

副所長問:“這幾個孩子呢?”

張怕搖搖頭沒說話。

肚子上受傷的少年忽然說話:“要是我們跟你走,你會不會打我們?把我們趕出來?”

張怕停步,靠在門框上回頭看:“該說的都說了,走不走在你們一句話,至於以後會怎樣,你覺得我怎麼說你能相信?”

副所長有點着急,沖四個少年大聲喊:“別犯混!難得有機會,一定要把握!”

張怕笑了下:“好吧,我心軟,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我現在去吃飯,不管誰想走,一個也行、一起也行,吃完飯告訴我;不過我不會再上來,怎麼告訴我,自己想辦法。”說完出門。

王警察看看四個少年,跟副所長說:“吃飯去。”

副所長說:“你們先去,我一會兒給你打電話。”

王警察說聲好,追張怕離開。

病房裡,副所長很憤怒,把四個少年好通罵,說是豬不長腦子什麼什麼的,給你們機會不知道把握。

沒人喜歡被罵,哪怕知道是好心,所以副所長的怒罵沒有效果。

過會兒,副所長和張怕在飯店碰面。張怕和王警察人手一瓶啤酒,點了兩盤餃子幾個菜。小勝猛吃餃子,張怕也不攔。倒是王警察勸了兩次說慢點吃。

張怕問喝酒么?副所長說不了,在班上。吃上兩口菜,跟張怕聊天,問孤兒院的事情,也是在幫四個少年求情。

張怕說:“你還真熱心。”

副所長猶豫下說:“女孩你們收么?”

張怕說:“沒成年就行。”

副所長說:“我知道兩個女孩,也許不止兩個,都是初中沒讀完就被人帶來縣裡,是被人控制的。”

張怕看他一眼:“你還真是好心?”

副所長搖下頭:“我閨女也那麼大。”

張怕點點頭:“怎麼辦?下午找她們?”

副所長說:“這種女孩太多了,有的小孩不是沒人監管,是家裡管不了,就是不上學就是出來混,小小年紀抽煙喝酒罵人,誰也沒辦法。”

張怕說:“這種情況我管不了。”

“不是,我說的兩個女孩和她們不一樣,都是老爸被抓,老媽跟人跑了,家裡沒人養,出來做小姐。”副所長說道。

張怕問:“你抓到過?”

“所里抓到過三次,從去年元旦到現在,一年多時間,估計也學壞了。”副所長說:“像這種有污點的孩子,你收么?”

張怕說:“沒什麼污點不污點的。”又說:“下午您有時間?可以過去看看。”

副所長說好。

三個人邊吃邊聊,很快吃好。結賬後,副所長讓張怕稍等,他回去醫院病房一下。

張怕說:“你沒必要這麼辛苦。”

副所長說:“我有私心,這些孩子特混蛋,你要是能帶走,我們這片能安生點兒。”

張怕笑了下說:“那辛苦了,我們在醫院門口等你。”

副所長說好,跑去醫院。

大約十分鐘後回來,有些抱歉的說:“只勸動一個,是胳膊上打甲板、肚子上有傷的那一個。”

張怕說一個也行,又問:“他的身體能走么?”

“醫生說結清醫藥費隨時可以走,手術做完了,危險期過去了,現在是觀察期。”副所長回道。

張怕說:“那先去看你說的那倆女孩,回來接他出院。”

副所長問:“醫藥費怎麼辦?”

張怕說我出,伸手攔出租車:“領導負責帶路。”

等汽車停下,副所長坐前面指路。

去的是一家歌房,大家在前面路口下車,副所長說:“就在前面歌房,下午場五十塊錢,找陪唱的也是五十,一個叫小惠,一個叫小雪,別人不知道。”

張怕有點吃驚:“你讓我去找小姐?”

“不然呢?不然去哪找?我又不認識她們住在哪。”副所長說:“我是看你確實在幫孩子,所以才讓你來找她們。”

張怕問:“不滿十八歲也能做小姐?”

副所長看他一眼:“南方有很多人就是找年紀小的女孩,有十二、三的,你知道么?”

張怕嘆口氣:“知道。”可不是知道么,張老師寫的《傷蔻》就有說了那種情況。

副所長說:“去了以後別提我,還一個,她們應該沒來這麼早,你興許要等會兒。”

張怕問:“有人控制她們?”

“差不多吧,她們賺的錢,一半給雞頭,還要給歌房錢,拿到手大概百分之三十。”副所長說道。

“這麼少?”張怕問。

“看你怎麼理解。”副所長看眼王警察,跟着又說:“陪唱歌賺的少,後面有包房有床,賺的就多了。”

張怕笑了下:“好吧,我現在也是奉旨泡妞。”跟小勝說:“在這等我。”

小勝嗯了一聲。

張怕走去歌房。

剛過中午,歌房沒有客人,服務員在收拾衛生。看見張怕進門,一服務生迎過來:“哥,唱歌?”

張怕問:“下午場多錢?”

“中包五十,大包一百。”服務生問:“您幾個人?”

“我自己。”張怕往裡走:“怎麼消費?”

“按五十塊錢東西上,超過五十的另外算賬。”服務生回話。

很普通的歌房,屏幕前面竟然有很大一塊玻璃面的地顫,可以用來搖頭。服務員打開電視,拿來話筒,問張怕:“哥,要小妹兒么?”

張怕說找來看看。

服務生說好,出門去喊小妹。

現在剛是一點多鐘,大概等上五分鐘,服務生推門進來:“哥,小妹來了。”說著讓開位置。

門外依次走進來六個女人,張怕大略一看:“還有別人么?”

“有。”服務生說:“你得等會兒,這個時間在吃飯,我打電話。”

張怕想了下說:“你把小惠和小雪喊過來。”

“行,哥,你先玩。”服務生出去。

大概半個小時,小惠和小雪來了。張怕點上兩杯果汁,又有幾個乾果,開始問歲數。倆妹子都說是十八歲。

張怕嗯了一聲,說唱歌吧。

妹子很有服務意識,有人問要不要喝酒?還問唱什麼歌,她去點。

張怕拿出一百塊錢:“每人五十是吧,先把錢給了。”

“謝謝哥。”倆妹子遍謝謝,跟着過來套話,小惠問:“哥,在哪上班?這就休息了?”

張怕想了下:“先把音樂關了。”

小雪暫停歌曲。

張怕問:“咱說實話,你倆滿沒滿十六?”

倆女孩不說話,不知道張怕是什麼意思。

張怕說:“我知道你們沒人照顧,是無奈幹了這個,我在省城建個孤兒院,只要住進去,不用幹活,每天就是吃飯睡覺……”

他不知道怎麼說了,因為兩個濃妝艷抹的小妹子都是警惕看他。

張怕想了下說:“有警察擔保,咱可以去派出所找你認識的警察,讓他們證明我不是壞人,我不是害你們騙你們,現在就是問上一句,我要回省城,你們去了會有家有朋友,去么?”

倆妹子互相看看,都是搖頭說不去。

張怕嘆息一聲:“那沒事了,喊服務生結賬。”說完補上一句:“之所以來找你們倆,因為我知道你們是被迫做了這行,有人打你們是不是?”

小雪說開始時有人打,現在沒了,現在能賺到錢,能賺很多錢。

對上這樣的兩個小女孩,沒法講大道理。

張怕想了想,再問一遍:“你們現在賺的是皮肉錢,我不知道能賺多少,可有很多人在分你們的錢……好吧,我不會勸人,反正是想幫你們,有警察可以證明,你們要是願意就跟我走,不願意就繼續留下來做小姐。”

一妹子想了下問:“跟你走有錢拿么?”

張怕無奈一笑,說:“我走了。”

“我不想出賣自己,可是我打不過他們。”個子稍高一點的女孩說道。

張怕說:“你叫小惠?”

小惠說是,說是被同學騙來的,說是能賺錢,開始時候不幹,被打了好多次,跑也跑不掉,這裡的大哥跟警察是朋友。又說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個月做的好的話,能拿四千多。

做的好拿四千多?張怕打量小惠,一年時間,僅僅一年時間就讓一個沒成年的小女孩滿身風塵味。

張怕問:“你不想走了?”

小惠沒回話。

張怕問小雪:“你呢?”

小雪說:“我現在能掙錢,挺好的。”

張怕說:“可是有警察抓啊。”

“做小姐的誰沒被抓過?花點錢就出來了。”小雪說:“我們都習慣了。”

張怕嗯了一聲,起身道:“所有做你們這行的,沒有一個人能一直做下去,等年紀大了沒人要了,還有一身病……你倆沒得過病吧?”

小惠猶豫下說:“得過。”跟着說:“已經治好了。”

就這倆小姑娘說的話,如果對方是大人,張怕可以隨便反駁、隨便講道理,比如說有些病是無法根治的;比如絕大多數小姐都沒有攢下錢;比如被抓了就是人生檔案有了記錄,是永遠抹不掉的污點……

可眼前倆小姑娘,估計比老皮還小,根本不是聽人講道理的年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