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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兵馬起行,此時進入四月,黃淮以北河流的水位開始上漲。

上午晴空萬里,但中午時分烏雲滾滾而來,到下午未時開始下起瓢潑大雨,一直到黃昏都未停歇。

行軍途中遭遇暴雨對於將士來說是很難熬的事情,人都會自然而然地帶着一種喪氣,沒人喜歡全身濕漉漉地行軍,而往往疫病的開端就是因為一場雨感染風寒而起,夜晚駐紮休息更成問題。

不過好在沒有叛軍在周邊活動,全軍不用枕戈待旦,可以停下來躲在營帳里休整。

全軍紮營後,沈溪先吩咐伙房燒薑糖水給將士們飲用,祛除寒意,然後才召開軍事會議,主要涉及夜間防禦,而這次沈溪安排京營兵馬防守營地,又調遣邊軍派出大批斥候到周邊查看情況,防止叛軍利用河流,用掘堤等方式危及全軍安全。

軍事會議上,唐寅一句話不說,眼神空洞地坐在那裡……連續研究軍事地圖下來,讓他有點兒魔障,精神萎靡不振。

本來升帳就是沈溪說話,發布命令,不需要唐寅這個幕僚插嘴,會議結束唐寅回到自己營帳,特意跟軍需官多要了幾兩桐油,準備挑燈夜讀。

“沈大人,唐先生這兩日作何?跟他說話都不回答,做事神神秘秘的。”吃晚飯時,張侖本要找唐寅一起,卻沒尋到人,只能來見沈溪表明他的懷疑。

唐寅在軍中的地位不一般,一旦生出異心,可能會將很多軍事機密泄露出去,張侖大事上稀里糊塗,小事卻很精明,一發現唐寅不正常,便趕緊來報告沈溪,以防出事。

沈溪笑着擺擺手:“別打擾他,他這兩天有要緊事做,算是完成一次考試吧……明天晚上就會有結果了。”

“考試?”

張侖瞪大眼,覺得很不可思議。

沈溪點頭道:“有關下一步作戰部署……這件事不好解釋,你先別管……”

“明白。”

張侖嘴上如此說,心裡還是疑惑不解,但涉及軍機,不是他這區區百戶可以干涉的。

沈溪跟張侖說話時,惠娘一身男裝從寢帳那邊過來,因為下着雨,惠娘本是來給沈溪送斗笠,不過看到沈溪正在與人交談,便停在帳外,一直到張侖離開後她才進來。

“大人。”

惠娘一襲勁裝,顯得非常幹練。她將頭髮束起,眉毛特意畫粗,看上去英氣勃勃。

沈溪望了惠娘一眼,微笑着點頭,問道:“怎不在寢帳等我?”

惠娘道:“今日熙兒過來,說大人帶來的那名女子感染了風寒,想向大人請示,卻沒找到大人。”

本來沈溪跟惠娘間你情我濃,畢竟難得一起行軍,朝夕相伴下很容易增進感情,卻突然因熙兒來訪而產生隔閡。

沈溪清楚熙兒說的“女子”是誰,正是馬昂的妹妹馬憐。

這次馬憐本想跟在沈溪身邊,但因沈溪帶着惠娘,不方便讓兩女碰頭,便讓馬憐的車駕跟在中軍後面。

沈溪沒好氣地道:“這丫頭總是關鍵時刻掉鏈子……怎麼沒見到我也可以隨便把話說出來?”

惠娘急忙為熙兒說情,“大人不要怪她,她也是在我連番追問下才說出來的……當時大人巡營去了,雨霧蒙蒙,一時間找不到人,我說可以代為轉告大人,她急着上路,才對妾身和盤托出。”

“惠娘,你……”

沈溪本想問惠娘有何想法,但話到嘴邊又感覺難以啟齒。

到底沈溪從來都在惠娘跟前表達愛慕之情,未將外宅養着馬憐這一情況說給惠娘知曉,以前惠娘也想過沈溪在外邊應該有別的女人,事情沒挑明她也不會刻意去問。

而這層窗戶紙卻被熙兒無意中給捅破了。

惠娘道:“老爺若想將那女子接過來診治,不用問妾身的意見。”

一瞬間,惠娘便從英姿勃發的俊俏侍衛,變成貼心可人的閨中婦人,說出的話開明大義,但沈溪卻知道惠娘心中必定凄苦異常。

給你安排女人你不要,說是不想經營那麼多感情,說的比唱的好聽,一轉眼卻讓我知道你在外還有旁的女人!

沈溪想到惠娘的怨責,尷尬之餘不知該如何說起。

“其實許多事不用你我勞心,軍中有專門的大夫,尤其這次我特意向陛下請示,請了幾名太醫院的國手隨行……”

沈溪解釋道,“若接她到身邊來,會很麻煩。有你和衿兒,我不需要別的女人!”

……

……

因為馬憐的事,沈溪無地自容。

這時代很多事都約定俗成,就比如一個成功的男人,基本都是妻妾成群,無論惠娘在沈溪心目中地位再高,也始終只是外宅……

沈溪盡量想說服自己,但發現根本說不通,他很在意惠娘的想法,以至於這件事發生後,他完全不知該如何跟惠娘解釋。

當晚因為下雨,沈溪親自督察營防,回來時已經很晚。

這會兒大雨已停歇,營地內卻泥濘一片,沈溪到了寢帳,掀開帘子一看,李衿正在整理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神色間異常懊惱,畢竟她跟惠娘帶了很多女兒家的衣服,這些衣服要晾曬的話很不容易。

“老爺。”

李衿見沈溪進來,趕緊起身行禮。

沈溪四下看了看,這次寢帳建造得比較寬闊,穹頂厚重,防水性能極佳,乃是工匠精心準備的帥帳,方便主帥安歇。

四處看了看,偌大的寢帳內未見惠娘身影。

沈溪問道:“你姐姐呢?”

“她跟幾個女兵去河邊洗衣服了,說是順便提一些水回來燒開,以便沐浴更衣。”李衿道。

沈溪無奈搖頭:“行軍在外,條件如此惡劣,大晚上居然出去洗衣服……我這就派人叫她回來。”

李衿道:“讓姐姐去吧,姐姐一向都很有主見,而且身邊有女兵保護,不會出事的。”

這世上最懂惠娘之人,並非是沈溪,而是李衿。

李衿說話時低着頭,好像做錯事一樣,不敢抬頭跟沈溪對視。

……

……

沈溪沒有追問李衿,他能容忍惠娘和李衿保留一些秘密,不是什麼事都想要刨根問底。

不過李衿那邊則顯得羞怯,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小女兒家做錯事的姿態,發現沈溪沒有追問後,她輕輕鬆了口氣,坐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沈溪沒有急着去睡覺,來到帳中央的簡易木桌邊坐下,湊到桐油燈前看軍報,耐心等惠娘回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惠娘在幾名女兵護送下回來。

進了營帳,惠娘見到沈溪也沒主動打招呼,好像在生氣。

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沈溪起身過去,到門口看着正在整理木盆裡衣物的惠娘,蹙眉問道:“作何要去洗衣服?這下雨天,洗完後有地方晾曬嗎?”

惠娘道:“妾身想出去走走,免得打擾老爺。”

沈溪嘆了口氣,道:“有些話你想問,那就直言不諱,我承認這件事上隱瞞了你,此番我不但帶了你跟衿兒隨軍,還有另外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