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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量刑後,張太后終於帶着滿肚子怒火離開,幾名朝中重臣相視一眼,均鬆了口氣。

“沈尚書,您可真有能耐,當著太后娘娘的面,都能把案子給結了,佩服佩服。”張綸衝著沈溪恭維。

陸完和張子麟則面帶憂色,他們怕事情沒那麼容易了結,很可能這只是個開始,剩下的就是太后、皇帝和沈溪三方博弈。

沈溪則有幾分遺憾,搖頭道:“案犯張延齡罪大惡極,本該處於極刑,但他主動認罪,其態度良好,只能從輕處罰……現在就看陛下如何決斷了。”

“是,是。”

張子麟道,“這案子陛下交給沈尚書處置,我等悉聽尊便。”

全雲旭道:“不知沈尚書有何見地?此番還是由您來上奏?”

沈溪搖頭:“刑部結的案,由刑部上奏為妥……宗獻,你來草擬奏本,諸位沒意見吧?”

張子麟笑道:“宗獻忠勇任事,年紀輕輕便鋒芒畢露,由他來上奏再合適不過,張公公和李公公以為呢?”

生怕冷落張永和李興,張子麟作為“地主”需要盡到禮數,所以象徵性地詢問。那邊張永和李興根本沒什麼意見,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沈溪身上。

“那就趕緊草擬奏疏,我等好代為參詳……宗獻,事情便交給你了,我等不妨先進去喝杯茶?”張子麟道。

沈溪道:“不必了,本官還有別的事,先行告辭。”

張子麟有些意外:“那刑部上奏……”

沈溪道:“我對宗獻有信心,他應該能酌情把握好措辭,說到底這也不過是一樁尋常的案子,一切按照規矩辦理便可。”

說完,沈溪直接離開,李興見狀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張太后讓他留下來監督,現在他弄不清楚自己應該去該監督沈溪,還是繼續監督這邊上奏的情況。

“之厚做事就是不一樣。”陸完看着沈溪的背影,感慨一句。

張子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有李興和張永在場,這種話最好到私下裡再說。

隨即張子麟招呼眾人到後院去喝茶等待,但張永和李興根本就沒興趣。

李興道:“麻煩幾位大人抓緊時間把上疏寫好,咱家還要急着回去跟太后娘娘復命!對了,今日之事實在太過詭異,幾位大人可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完好奇地問道:“李公公也不知情?”

李興苦笑:“咱家知曉還問你們作何?太后娘娘今日前來,從未曾想到建昌侯……前建昌侯會認罪,是不是有人暗中搞鬼?”

已坐回正堂案桌後埋頭書寫的全雲旭聞言反駁:“李公公這話,就是在質疑我們審案不公咯?案犯押解到公堂前,我等連人都沒見過一面,何來搞鬼一說?”

聽全雲旭這麼個說辭,李興馬上意識到這件事只可能跟沈溪有關,心道:“有些事咱家還是太過着急了,一切都在沈大人掌控中,所以他才不怕太后娘娘親臨。”

……

……

不多時,全雲旭將上奏草擬完畢,幾人傳閱後,都覺得沒有問題,連連誇讚全雲旭做事穩妥。

全雲旭道:“諸位看到了,這是公堂審案的結果,一些環節出現偏差,那也是太后親臨干預審案所致,不過案犯已招供,人證物證俱在,如此上奏,陛下會如何定讞,諸位要有心理準備。”

一直不吭聲的張永嘀咕道:“嘿,好大的口氣。”

顯然在場之人也覺得全雲旭“狐假虎威”,明明他是在場官員中級別最低的,但說出的話卻有凌駕於眾人之上的意味。

李興道:“這麼上奏,換作以前,由朝議定奪,倒也沒什麼,現在監國沈大人親自裁決,再交給陛下複核,絕對沒問題。”

陸完等人默不作聲,全雲旭道:“既如此,那請幾位聯名做個見證吧。”

“啥?”

李興一聽火大了,“怎麼還要我等聯名?這跟咱家有何關係?全侍郎,你不會覺得咱家是來聽審的吧?咱家不過是來看戲的……”

全雲旭糾正:“既身在公堂,見到剛才發生的一幕,作為見證者就該聯名,難道無關人等能隨便出入公堂?”

張子麟苦口婆心勸說:“宗獻,這件事別為難李公公和張公公,他們本就不在審案人員名單中,即便來也是因緣巧合。”

張永卻走過來,大聲道:“聯名有何不可?咱家就是來聽審的,那又如何?難道不敢讓陛下知道,咱家曾在公堂出現不成?拿筆來!”

說完張永直接從全雲旭那裡接過筆,竟真的在奏本上署名,此舉讓陸完、張子麟和張綸始料未及,因為他們都沒打算署名。

“請吧。”

全雲旭又看着陸完等人。

陸完、張綸和張子麟這會兒都不由覺得全雲旭是個不識相的主,哪裡有這麼逼迫人聯名的?

不過他們猜想這可能是沈溪的意思,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筆,在奏疏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最後把難題交給李興。

李興恨恨地拿起筆,在奏疏上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嚷嚷道:“真是不懂規矩,咱家就是來當看客的,你們真是……咱家不跟你們理論,回去跟太后娘娘復命!”

……

……

張太后被迫接受案子定性,趕緊去信宣府,求兒子放過她兩個弟弟。

至於沈溪,終於完成一直堅持的事情,若釋重負,心中卻不免帶着幾分遺憾。

當晚,他見到惠娘,把情況給惠娘一說,惠娘神色平靜,像是對張家案並不關心。

倒是李衿問了一句:“張家人作惡多端,為什麼不判死罪?”

沈溪搖頭道:“談何容易?”

李衿好奇地道:“不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么?張家不過是外戚而已,他們還做出謀逆之舉,草菅人命,陛下應該想過殺他們吧?”

沈溪搖頭,有些事他不好對李衿和惠娘解釋,他明白,對惠娘和李衿來說,或許只有張氏兄弟死了,才算解了心頭之恨,少了後顧之憂。

沈溪心想:“歷史上張氏兄弟作惡更多,一直到嘉靖朝才誅除,到那時滿朝文武依然要為他們說情,便在於一個‘情理’。”

沈溪道:“他們牽涉謀逆的罪名,是將武器販賣給倭人,並在海外練兵,但終歸這些兵馬不在張家人控制下,由始至終也未發生謀逆的事實!”

“通番賣國是他們最大的罪名,但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同時有張太后為他們撐腰,作為皇帝的舅舅,許多情節都可以減輕罪責。”

“至於草菅人命,他們手上沒有沾一條命,都是指使人乾的,至於羅織罪名將一些官員和百姓投到牢中迫害致死,牽扯到不少官員,但罪名到底算在他們頭上,還是算在那些為虎作倀的幫凶身上?若要以此定死罪,是否要將這些年京城牢獄冤案一個個牽扯出來?”

說到最後,沈溪長長地嘆了口氣,大明官場的水太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解決的。

李衿還想說什麼,卻被惠娘打斷。

惠娘道:“衿兒,你不要多問,老爺身處宦海,遇到的事情並非只論是非,還有其他考量,光是張家背後站着張太后,兄弟倆就沒那麼容易定死罪,除非派人將其暗殺,但這顯然不是老爺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