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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鬱再次加強了房舍四周的結界,死咬着嘴唇,忍痛離開愛人,御風向仙界而去,只想着快去快回。!

暗暗祈禱,這中間,魔無上可千萬別去搗亂啊,否則,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要了雲澤的命!

心中一怕,腳底生風,行得更快了。

可也許是近期輸了太多真氣給雲澤的緣故,她怎麼努力也無法衝上一重天,只好垂頭喪氣轉回來,暫緩一兩日再試吧。

正想着如何解釋才能不讓他生氣,卻見雲澤再度昏迷,開始說起胡話來:“......記着我說的話,一定要將她留下,留下......”

蒼鬱心中疑惑:“說的是誰?‘他’、‘她’還是‘它’?”

倚在門框上張望,見雲澤平躺,情緒極為不安,急促地大口喘息,伴有偶爾的呻 吟聲。也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時候,他才能“允許”自己呻 吟出聲來。

平時因為怕蒼鬱擔心,他都是咬着牙,說什麼也不吭一聲的。

蒼鬱來到榻前,見雲澤雙目緊閉,眉心深皺,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她趕緊拿起枕邊的手帕,替他拭去汗水,輕聲呼喚:“雲澤,雲澤,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有我在。”

俯下身抱了抱他。

曾經何時,他是為她遮蔭的大樹,是護她平安的保鏢,是讓她全身心依仗的信仰。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變得如此脆弱,需要自己精心的呵護。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從極強到極弱,就如同美人遲暮、英雄末路、江郎才盡一般令人唏噓。

心,疼了起來。

趁他睡着,去廚房煮了粥端進屋晾着。

雲澤猛地睜開眼,空洞而失神的眼中,竟有蒼鬱從未見過的孩子般的惶恐。

聽到蒼鬱的聲音後,繼而轉為心安。

他自然而然地想伸手擁住她後背,可任憑怎麼努力,身上還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四肢灌了鉛般完全不聽使喚,只好努力笑一下說:“我沒事。”

從前想一睹他的笑顏,難如登天,如今他這副樣子了,卻屢屢用笑容來撫慰蒼鬱的心!

他越是這樣,蒼鬱越是心碎:“你躺很久了,我扶你起來坐一坐。”

“不必了。”

沙啞的幾個字,讓蒼鬱險些掉下淚來,她知道,他是不想給人添麻煩。可是,他從六界之尊,走到今日虎落平川的地步,自己給他添的麻煩,難道還少么?

蒼鬱的心疼無處發泄:“那,我幫你翻個身吧。”

越雲澤全身上下,無時無刻不如同萬箭穿心般痛楚,若稍微動一動,痛楚更是翻倍,多活一刻,只是多受一刻的苦罷了,但他不能說,說了只會讓蒼鬱加倍擔心,起不了任何作用。

而且醫術精湛的他也深知,若不能經常動一動,將會導致血流不暢,以及一系列較為嚴重的後果。

他又嘗試了一下,自己做不到,便說:“那好。”

蒼鬱左手托在雲澤脖子下面,右手按住他靠裡面的胳臂,輕柔地用力,幫他極其緩慢地側過身去。

雖然她還不知道,雲澤的身體里究竟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變化,但她明白,他一定很痛苦。

堅韌**如他,若任由別人伺候自己,一定是真的不堪重負、脆弱以極了。

只是翻了個身,雲澤竟然又累得小睡了過去。蒼鬱望着他依舊令人怦然心動的側顏,愛憐地吻了下去。

“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到時候,”蒼鬱抽噎了一下,小聲說,“到時候,人家還要夜夜**呢......”

淚水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蒼鬱離開房間不久,就聽得一陣隱忍的咳嗽聲。似乎是掙扎中,雲澤變成了平躺的姿勢,讓他咳得相當困難。

他的每一聲咳嗽,就像亂劍刺在蒼鬱每寸肌膚上,恨不能自己來替他背,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痛楚!

蒼鬱趕緊跑回來,小心地將他上半身扶起。

越雲澤整個上身的重量,都無助地倚在蒼鬱身上。

現在這副泯然眾人的樣子,與從前呼風喚雨的仙骨相形之下,令人痛徹心扉!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摟他摟得格外緊,就像他以前呵護愛惜自己一樣,她要把所有的愛與疼惜,全都給他!

墊好後背讓他靠在床頭,蒼鬱正準備輸些真氣給他,讓他有點力氣,越雲澤開口道:“我這麼躺着,已與廢人無異,你不必再為我,為我耗費功力......”

即便是如今手無縛雞之力,他的語氣依然令人難以抗拒。

蒼鬱咬了咬嘴唇,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哀愁,雖然他根本看不見,她還是很快換上一副笑臉說:“你別動,我把粥端過來。”

他已是凡人之身,又受了重傷,不吃東西,怎麼恢復體力?

“哎呀,粥涼了,我去盛碗熱的來。”

回屋的時候,越雲澤的身子已然歪到一邊,無論他怎麼努力,也無法讓自己靠回去,只能趴在榻邊不住喘息,滿頭汗水淋漓。

那羸弱、無助、茫然的樣子,讓蒼鬱痛到不能自已,甚至聽得到,心一點點撕裂成渣的聲音!

淚水滂沱,幸好他看不見。

墊好後背,扶他坐好,悉心地將粥吹至合適的溫度,舀起一小勺喂到嘴邊。

雲澤絲毫沒有胃口,但聽到她認真地吹氣,想象她對自己那般關懷備至的樣子,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終於張了張毫無血色的唇。

他知道,眼下自己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不惹麻煩,少讓她擔心。

蒼鬱將勺子小心地送入,自己也自然而然地微張了嘴巴,盼他多吃點,簡直像個全心全意喂嬰兒吃飯的母親。

“雲澤,別怕給我添麻煩,就算你只剩嬰兒的能力和智商,我也不會嫌棄你。你也不許嫌棄我,你得陪我一輩子。”

一輩子?

越雲澤微微顫動嘴唇,苦笑了一下。

從前對比凡人的生老病死,大悲大喜,感到自己的生命是細水長流、平淡無奇的,很少想過自己突然死去會怎樣。

如今,連多活一個時辰,都已是奢侈的願望。

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才作了一日夫妻,剩下的日子,非但不能照顧她一分一毫,還要讓她為自己事事親為、費盡心力,每每念及此,就覺心如刀絞。

若能選擇,他真有些希望,時光倒流,不要讓自己找到她。

“雲澤,你就吃這麼幾口?那好吧,少食多餐也好。對了,這些年走南闖北,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大夫,他告訴我,按摩足三里穴位可以促進食慾,我幫你按一下?”

“不用了。”

越雲澤想,大概是因為之前修鍊多年,身體已經習慣了,將出汗作為唯一的排泄方式。因為進食極少,所以目前還沒有其它需要,若是胃口好了,那可就不好說了,會給她添更多麻煩的。

“你怎麼沒去仙界?”

他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卻始終記着這事。

蒼鬱怕他着急,正心虛地準備撒謊。

忽然,越雲澤感覺已經很不舒服的身子,更添一陣刺骨的劇痛,任是他一向那樣平靜的表情,也還是流露出很大的痛苦!

接着,蒼鬱眼睜睜看着他,重又一點點變回野獸之身,面容扭曲,面目猙獰!

沉重的身體上,加倍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伏下喘息。旁邊的桌子被撞擊了一下,粥潑碗碎,滿地狼藉!

他內心該是怎樣的痛苦啊!

蒼鬱來不及去扶,飛快地掏出念昔圖,狠狠咬下手指,指尖剛剛癒合的傷口頃刻沾滿鮮血,順着玉腕流下......

越雲澤像一隻被捆綁了翅膀的蝴蝶,鮮活的思維禁錮在僵硬的軀體里,卻什麼法子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身上不疼了!活動了一下四肢,一切如常!

“我是死了么?”

他坐起來看看四周。

對,是看。

還是那間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的房子。桌上擺着還冒着一縷熱乎氣的粥,調羹上似乎還殘留着蒼鬱身上溫柔的氣息。

“我的毒,是如何解的?我的眼睛,又是如何恢復的?魔無上難道會允許,這世上有解藥存在?還是,他被誰教化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推門出去,一眼看見晴朗的陽光下,正蹲在院子里擺弄花花草草的蒼鬱,站起身來笑盈盈望着自己。

人比花嬌。

“夫君,你起來啦?睡得好么?”

她看見自己起身,竟沒有半分驚訝,越雲澤不禁疑惑起來。

蒼鬱笑道:“已連續多日陰雨,我看今日太陽特別好,便將這些花花草草都搬出去,見見陽光。你也來,再不曬太陽,你也該發霉了,呵呵。”

怎麼,我早就可以行走如常了么?

無論如何,越雲澤趕忙說:“我來幫你。”

他左右手各輕鬆地拎起門口的一盆花,放在蒼鬱身邊:“你什麼時候種了這麼多花,我怎麼不知道?”

“你每日忙着打坐和練字,哪有閑工夫折騰花草?”

“打坐?練字?”

越雲澤糊塗了,難道自己不是中了“離人毒”,成為廢人么?

他又不想問,若真是夢一場,何必讓她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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