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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議已定,當即躍身出坑,站於邊上,右手向坑內一指,努嘴示意三人主動進坑就埋。

白莫凌三人明知必死,但仍持劍戒備,見他這手勢,立知心裡所料畢竟不假,今日再難活命,唯有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心念及此,三人互望一眼,均在心下會意,三劍齊向蕭影刺到。

情急拚命,三人一上來便用上了天山派的成名絕技“冰封劍舞”和雪山派的“冰天雪地”。

蕭影見他們的劍招奇特,凌厲招式層出不窮,只是功力尚淺,出招緩慢,不成火候。當下也沒用“俠影神功”中的招式,只隨手一招,內力到處,輕描淡寫便將對方的三柄長劍夾手奪過。

莫溪言身為雪山派莫問天的獨生愛子,方入中原便得享盛名,“雪山金童”這一稱號也為中原武林人士所熟識,其武功並非泛泛,徒具虛名。在二十歲上下的少年才俊中,其可算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實是江湖上少有的少年英俠。

這時情急拚命,他自然使的皆是看家本領,豈料對方如何出招尚還未看清,手中的長劍便脫手而出,人也給一股莫名力道強推向後,仰天摔倒,心下好生氣餒。

但他心中一想到白若雪這個如花未婚嬌妻,胸中豪氣登時大熾,爬起身來,雙掌蓄積內力,和身又向蕭影撲了上去。

白若雪、凌夢莎幾乎也與莫溪言同時撲上,將及對方身子之時,陡然間身子憑空遇阻,似入水中,又若撞上一張無形巨網,身子只微微向前突得一小步,立時被反彈回來,摔於地上。

三人爬起身來,又要再上,突然眼前人影一閃,沒了蕭影的身影。轉身看時,卻見蕭影一邊一個,將地下渾身是血的屍首挾於掖下,向坑邊走來。

到得坑邊,蕭影說了聲:“讓一讓!”白若雪、莫問天站在那裡,心裡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連忙讓在一旁。

他挾着兩個死人,走到坑旁,輕輕躍下,到了坑底,將屍首放平整,又去搬另外的屍首。最後他將泥土沙石復又填進坑,掩埋了那幾具屍體。

白若雪雙眼不眨地看着蕭影在坑旁忙出忙進,面上表情比見了鬼更加不可思議,心想:“他便與自己毫無相干之人,也不忍其曝屍荒野,將之一一斂葬,此等俠義,我怎麼心裡老想他是個惡魔。他怎麼不大愛說話,是不是因為我踢他那腳,還有後來打他那巴掌,他心中着惱,這才不來理人,說話還陰陽怪氣,裝神弄鬼來嚇人。哼,這人真是壞透了,剛才我的心……我差點兒就給他嚇死啦!”

莫溪言本是個書生氣十足的人,對俠義之舉心嚮往之,於蕭影此舉甚為推崇。當下一改驚懼臉色,上前朝蕭影微微笑道:“原來大俠也是俠義之士,莫溪言這可看走了眼,心裡好生過意不去。還請大俠受小生一拜!”說著就要躬身下拜。

蕭影身手快極,還未等他躬身,右手倏出,托住他的雙臂,微笑客套道:“大俠二字,如何敢當。其實在下的年紀,只與兄台相仿,大家互道一聲兄弟,可矣!”

莫溪言細聽之下,蕭影的聲音確是二十歲上下,心想先前老沉的聲音,原來是他故意裝出來的。他整個人亂髮披肩,須黑如漆,單憑面目,着實也瞧不出他的年歲來。

他卻不知,蕭影孤山獨處,長年不與人說話,今日初初對答,只感舌頭厚重,自是笨嘴笨舌,話音也有些沉重跑調。

蕭影又與莫溪言言來語往,客套一番,繼而道:“莫大哥是雪山派中人,不知與‘一劍飄雪’莫問天是何關係,如何稱呼?”

莫溪言道:“家父諱名正是上莫下問天,仁兄可是識得家父?”

說起莫問天,蕭影自是識得,當日自己在上京被賈寶珠誣陷,莫問天直追他到妓院,險些兒命喪其手。如今想來,記憶猶新,便似剛剛發生一般。

聽說他是莫問天之子,蕭影立時變了臉色,原本心裡對他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感,現下看他,不免起了幾分憎怨之心。

白若雪站在那裡聽二人說話,眼睛不時偷看一眼蕭影,見他除了那雙眼睛晶瑩澄澈,讓人看了心裡很是舒服受用之外,旁的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回想方才被他抱住那一瞬間心裡的感覺,這時心裡實也不大明了,何以當時自己竟會被他的雙眼惑住,致使心裡起了異樣之感。

她又看了一眼莫溪言,登時紅暈上臉,心裡充滿無限的內疚之感。

她不敢多想,這半晌沒有師妹凌夢莎的影子,回頭一瞧,見她躺在地上,這才想起這個凌師妹極其柔弱膽小,心道:“這‘長毛鬼’也是的,深更半夜裝神弄鬼嚇唬人,凌師妹該又是嚇暈了吧!”

心裡想着,連忙走到凌夢莎身旁,出指在她身上一點,凌夢莎“嚶嚀”一聲醒來,嘴裡大叫:“鬼,有鬼!”神色慌張,白若雪倒被她嚇了一跳。

蕭影見凌夢莎長得雖不似白若雪一般天姿國色,卻也算得上極標誌的美人。雖然她初時見面,罵自己的話極為難聽,但對方數次被自己嚇到,心中好生過意不去。便也走了過去,想安慰她一番,再說些抱歉的話。

哪知她見了他的樣子,直嚇得起身奪路便逃,竟似神智不清,連白若雪和莫溪言也不認得了。

莫溪言向蕭影匆匆道別,向白若雪道:“咱們快些追上去!”

白若雪看了一眼蕭影,跟着他追了出去,雙雙隱沒在月色之中。

此時將近中夜,月光灑地,明照四野,一眼望將出去,天地為之空曠。

蕭影的內心卻是一片茫然,四顧之下,不知該往何處去?心想:“師父、宛兒和姐姐不知是否尚在人間?莫溪言、白姑娘他們剛從中原回來,方才自己問起此事,莫溪言說並不知情。唉,偌大個中原,師父她們也非成名人物,白姑娘他們不知道,那也正常。啊喲,我倒忘記問了,一路上那些死人到底何人所殺,莫溪言他們該當有些線索。這件事情只怕非等尋常,想必並非江湖仇殺這麼簡單,我且沿途打聽,該當及早阻止那殺人惡魔行惡。”想到這兒,他又“啊呀”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

原來他突然想起李飛煙前輩所託之事,自言道:“找尋李前輩後人之事雖然極為渺茫,卻也需得盡心查訪才是。眼下正該前往山西汾陽杏花村,完成李前輩的遺願!”

說完抬頭看了看月亮,轉身向西正要啟行,右眼餘光驀見地上有一樣東西在月光下發出淡淡的光芒,走過去拾起來一瞧,卻是一枚女子頭飾珠花。這珠花上面綴了四五朵潔白的雪蓮花,雕刻極盡工巧。

他將珠花包好,揣入懷中,心想:“這珠花不知是白姑娘還是凌姑娘遺落地上,日後若是有緣得見,便就還與人家;若不能見得,這珠花價值不菲,似我這樣的窮鬼,將來娶媳婦時哪又買得起這麼昂貴的東西,到時送了給她,那也不錯。”

當下也不多耽,藉著月光,一路向西,不日來到山西太原以東的壽陽縣。

在荒郊野外還好,山珍野味甚多,以他的身手卻不愁餓肚子。這一進城,吃的、穿的全得靠用銀兩買。他自爹媽過世後,身上便再無帶過銀兩,這時又是剛從山上出來,囊中哪會有銀錢。

任由肚裡咕咕直叫,在街上走來逛去,看着街邊販攤掛了雞鴨不少,黃油精光,香味撲鼻,自己卻只有暗咽口水的份兒。

街上人人見他衣衫襤褸,渾似個乞丐,誰也不搭理他。偶有一兩個叫化自身邊走過,點頭招呼一聲,也就自顧自去了。

正餓得心裡發慌,無法可施,突然眼前白光一閃,有一坨銀色的東西自他眼前掉下,徑直落在了胸前的衣服里。

他伸手一摸,硬硬的,還有些冰涼,拿出來一瞧,卻是一隻銀錠,足足有五兩。

“天掉銀錠,這可奇了,莫非老天爺爺看我可憐,大發善心,施捨銀錠與我?”他心裡琢磨着,抬頭望上去,見又有一件東西劃空落下,上面乒乒乓乓之聲大作。

這裡是街邊的一家酒樓,聲音自二樓傳下來,像是有人在爭吵打鬥。想來這銀錠便是上面的人於打鬥間無意扔下的。

他接住落下的一把椅子,轉身正要邁步進酒樓,卻聽頭頂風動,又有東西自上面扔下,抬頭瞧時,不禁一呆。

掉下的東西不是別的,卻是一個哇哇啼哭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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