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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夫婦和著兒子肚內空空如也,腳癱手軟,哪有力氣划船?蕭子儀坐在船首,一對眼珠子東張西望,盼能找到一點吃的,聊解飢火。

可他吃了半輩子豬肉,便連豬生何等模樣都說不清,甚至每日家裡吃的米糧,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知否還是未知數。

家裡富得流油,倒也未必分那五穀家禽,只是這時要在野外尋點吃的,當真比窮人要在道上撿一大坨金子困難。更何況近二三十年連年戰亂,社稷傾覆,民不聊生,飢荒處處,適才遇見那兩個偷雞摸狗的兵卒,餓了兩日,尚且無以充飢,蕭子儀要找尋食物,那是更加困難了。

小船順着水流,緩緩漂去,還未到出得鎮子那座小橋,便給高矮兩個窮兵逃上。

那高個子在岸上隨舟而走,右手指着船里,大聲道:“兀那漢子,留下女人金錢,大爺便不與你為難,不然砍你下河喂王八!”

蕭子儀餓得一口怒氣憋肚裡,乍聽高個子說話渾沒將人放眼裡,登時怒火中燒,朝對方戟指罵道:“混賬東西,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我是誰么?”

那高個子士兵道:“操你奶奶個熊,大爺不來管你是誰,有種上岸來打過!”

蕭子儀氣得牙齒也白了,罵道:“你……你這狗腿子是杜指揮使部下,還是梁王部下?我只需一通書信,便叫你人頭落地,不相信你就報上名號來!”

高個子道:“嘿嘿,老子上峰便是杜指揮,我就不信了,倒要瞧瞧是你筆杆子犀利,還是我手中這把刀鋒利!”說著舉起腰刀,在中空虛劈幾下。雖說他肚餓力道不濟,刀口上也是銹跡斑斑,這時瞧來,倒也是虎虎生威,令人膽寒。

蕭子儀憋火暗忖:“古語有云: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蕭子儀今日虎落平陽,念在一家三口性命攸關的分上,且讓你這惡犬一讓。”

便即舒展怒容,心平氣和的道:“兵家老弟,如今天下不太平,大家出門在外,無非是混口飯吃。我與你們杜大人,乃是多年故交,說起來咱們都是一家子人,又何必動刀動槍。我這有一百兩紋銀,你們將就着花,不夠使費,便來蕭氏庄取用。我蕭子儀,也是個疏財好義之人,虧待不了兄弟們。”

兩名兵士一聽,不由都張大了嘴,矮個子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蕭子儀?”

蕭子儀微笑點頭道:“正是。”

矮個子瞧着林若素又問:“那麼……那麼這位便是尊夫人了?果然好一朵花,好美,好美!”

高個子咽了一口唾沫,也道:“確實夠美!”緊接着又朝矮個子道:“誒,你聽說過沒有,最近洛陽城可是流傳着一首歌謠。”

矮個子道:“什麼歌謠?”

高個子道:“叫做什麼‘洛陽城裡三朵花,爭奇鬥豔弄琵琶。阿三好色貪無厭,又望君王與蕭家。’”

矮個子不屑道:“我道什麼歌謠,你這歌謠,三歲毛孩也會唱,有甚稀奇了!”

高個子道:“那你知道是啥意思不?”

矮個子道:“意思就是說,洛陽城裡最漂亮的三個女人,一個給阿三霸佔了,他還嫌不夠,膽大包天,連皇帝身邊那個也想要。嗯,蕭家這個當真也是……也是……”說著雙眼發直,直盯着林若素瞧。

高個子也瞧着林若素嘿嘿笑道:“蕭家這朵花,只怕輪不到他咯!”

一會兒又道:“誒,說來說去,你知道歌謠中這個阿三是誰嗎?”

矮個子道:“那還用說,自然便是朱家的阿三朱溫。”

高個子道:“說的不錯。這朱阿三原是一個流氓混混,後來跟了黃巢起義,屢立戰功,深得黃巢器重。可就在起義軍高歌猛進之時,這賊廝鳥卻臨陣反戈,居然降了咱大唐昭宗皇帝,反攻黃巢大軍。原本大好局勢,給他這一倒戈,銳氣大減,最後落得個慘淡下場。黃巢大軍覆滅,自然是大快人心之事,可氣人的是,這烏賊目下又把持朝野,連咱們統率十萬神策軍的杜指揮使,也要忌他三分。他那個老婆李惠,不僅嬌艷如花,且還賢惠通達,於他可是絕世美女遇着曠世豺狼了。他還恁地不知足,便連皇帝李曄的愛妃蘇眉也要去奪。幸虧蘇眉早有預知,不等朱阿三得手,便已悄然出宮,不知去向。舟中這位林娘子,那也是不堪其擾,這才避居幽處。我說的不錯吧,林娘子?”

林若素見他眼含輕薄之意,不由又羞又怒,心裡想着不知如何脫身,便又更添煩絲。

蕭子儀心下盛怒,卻也隱忍不發。

這時,兩個兵匪早已搶到橋頭,將石柱上拴的繩索解開,橋下撲的一聲響,一大塊柴閥插入河中,籬笆也似地,將橋洞封死。

蕭子儀心想,便是橋洞暢通,那也沒氣力划船逃命。為今之計,只需多些賄賂,必定可以打動這兩個兵卒。實在不行,只有撒個彌天大謊,假想一個秘密寶藏,叫他們信以為真,以此為誘餌,他們才不致妄下殺手。

言念於此,正要好言相商,兩個兵卒似是講發了性,竟是收嘴不住,你來我往,說得白沫橫飛,不亦樂乎,似乎有意要在林若素麵前逞能。

只聽那矮個子道:“朱阿三那廝荒淫無恥的醜事,林娘子必定有所耳聞。他霸佔下臣妻女、供其**且不說,便連自己的兒媳婦也不放過,每派兒子外出公幹,即在家中做那‘一樹梨花壓海棠’之事。”

高個子明知故問道:“這‘一樹梨花壓海棠’是啥意思,老哥我不大聽得懂。哈哈!”

矮個子有意無意的道:“這個可是有典故的。話說一個八十歲的老先生,娶了十八歲的一門小妾,新婚之夜鴛鴦被裡春流暖,有感而發,便作了一首詩,詩云:‘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髮。與卿顛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沒想到他的一位詩友有意調侃,也寫了一首詩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高個子道:“你罵朱溫,小心傳進他耳朵去,那可不是玩的!”

矮個子道:“就他朱阿三做得,我便說不得?”

高個子道:“現如今,朱阿三可是權傾朝野之人,連皇上都給他掐着脖子,做不得主。你道國都從長安遷到洛陽,是昭宗皇帝做的主么?他是受朱阿三脅迫不過,這才遷都。”

矮個子道:“咱們神策軍,豈是吃軟飯的!真箇打將起來,朱阿三未必便是杜指揮敵手!”

高個子道:“呸,什麼神策軍,還不夠朱溫一口吞。聽說杜指揮使,早便與朱溫一路人了,要不然皇上也不會孤立無援。以後咱們見着朱溫部屬,可得客客氣氣的,沒的給人割了項上人頭,還不知道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