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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腳下加快,風兒般朝前疾行。

一團白霧迎頭刮打過來,眼前一片白,什麼也瞧不見,只覺滿臉濕漉漉,儘是霧水。

陡然腳下一空,身子急速往下墜落。

這一腳踏空,饒是他藝高人膽大,在這樣的萬丈高空,也嚇了個半死,心中只有個念頭:“這回我死了,這回我死了!”

烈風呼啦,撕扯着他周身衣服,渾身如冰削般刺痛,卻絲毫減緩不了下墜的力道。他數次運起真氣,一無借力之處,哪能當真御風而行?

正自無計可施,抬眼見上方彩橋原來是到了盡頭,遠遠看來,整個彩橋,此刻便如巨龍般游弋高空,斷橋龍頭擺動處,似乎還有一根根的龍鬚垂下,隨風飄舞,煞也神奇。

見那龍鬚,蕭影便似見了救命稻草,伸手向上一抓,卻哪裡抓得到。此刻他身子落下何止百丈,離那斷橋已遠,便真有龍鬚,亦非百餘丈長,豈可抓住?

他一抓不中,便知這一抓是在自己垂死之前、心神俱亂之中的虛幻之舉,便如即將溺亡之人,明知身在水中,見到高空飛鳥的影子,不免也要胡亂一抓。

他整個人飄蕩空中,伸來右手背,輕輕揉了揉眼睛,看那龍鬚一樣的東西竟是何物?細瞧之下,禁不住心下大喜。

垂下這一根根東西並非龍鬚,而是一根根繩索,幽情妖姬如此巧設精工,終又在斷橋口上用上了繩索,叫人從此牽引而下,卻不一手敗筆,多餘之舉,何不引繩直接順崖而下,又來架這座彩橋?

蕭影嘴角一樂,也不知是笑幽情妖姬這手敗筆,還是大難即刻得脫,直樂開了懷。

他快速解下外衣,勁貫右臂,右手掌捏緊衣服,舉在頭頂旋成個環。隨着衣服甩開的環旋轉越來越快,身子下墜之勢有所緩解,先前的筆直下墜,變成了目下的斜斜下墜。

不一會兒,眼前便有一根繩索隨風飄蕩,心下更是大喜,起手就朝繩索抓去,連抓數次,方抓牢在手。

此番劫難,可說險之又險,若非天降繩索下來,哪還有命在?

此刻他人已順繩緩緩降下,一顆心仍自怦怦直跳,驚懼無已。

他唯恐這繩索是幽情妖姬設下的一個陷阱,方一抓牢,略定心神,便將衣服披展開來,在腳背腳踝處裹緊,雙足牢牢勾住繩身,頭下腳上,飛猿般朝谷底滑去。

他想,這繩索當真是幽情妖姬設下的陷阱,只需自上頭一刀切斷,自己便即粉身碎骨,能早一刻脫險是一刻,哪敢慢了手腳。至於繩索下端是何兇險,會否出現懸空斷繩,倒也管不了這許多。

足足有了半個時辰,他一眼雲霧,若非身旁有這根繩索,便說哪頭是天,哪頭是地,憑個直覺,自難分辨,整個人渺渺如處虛空世界。

這時已近午飯時分,空中雲霧漸漸四散,天光越來越亮。

終於那個暖洋洋的大火球掛在中空,雲開日出,幽情谷一谷冰雕玉砌,盡收眼底。

處此危境,蕭影也不禁要讚歎一聲:“好個冰玉國度!”

只見整個幽情谷四壁如鏡,筆直而立,高不見雲端,將些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冰峰銀樹玉妝在內,其間寒影交錯,霞光萬道。

冰峰有的筆立如劍;有的挺立如刀;有的楚楚如玉女,或是嬌卧,拈花戲水,或是盈立風雪,黯然神傷,抑或蹁躚起舞,轉眄流精,也有翹楚顧盼,巧笑嫣然。偶有玉溪碧水,吻女玉足;神女仙姑,飄身下界,遍灑紛芳。更有怒目煞神,逼花碎玉,好不威風。

蕭影瞧得心曠神怡,但聽撲通一聲,渾身徹寒,卻是落在一溪碧水間,凍得他牙關格格打顫,忙運起內功驅寒。

這溪水乃冰峰化流而成,流淌起來碧綠清幽,不着一絲污痕,滑軟如玉,雖說冰冷徹骨,若非急於救人,蕭影着實還有些捨不得離開。

他上得岸邊,正要四處尋覓白李二女所在,抬眼眺望,驀見不遠處高空花花綠綠,有一大團物事急速移近前來,不由大吃一驚:“這又是甚麼怪物?”

忙催功運氣間,花花綠綠這團物事遽然逼近,團團將他包裹在中間,遮天蔽日,雙目頓時失去光亮,只覺勁風撲面,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蕭影心下大駭,也不管對方是何方神物,揮運雙掌,氣吐如霧噴,直朝四周擊打。

一陣狂劈猛打,面上如刀刮來的勁風,登時輕了許多,眼前也微微透了几絲光亮。

他心下驚疑不定:“這幽情谷當真邪門,這黑洞洞的不知什麼怪物,怎地圍而不攻,這樣不見天日瞎打,難保有個疏虞。還須先脫了包圍,看清望實,再圖勝算!”

當即着地滾倒,以背支地,整個人旋轉如飛輪,雙手雙腳自是鼓足了內勁,遇有阻攔,隨時隨地便可將之摧毀。

他這個樣子,披荊斬棘,自然不用說,開山入地,只怕也不難。

那怪物果然吃不住霹靂飛輪般的進攻,登時給他切了個口子出來,渾身飛轉的真氣一時不得就停,撲通一聲,整個人復又落入碧溪之中。

浮出水面,他伸手急速在臉上抹了一把水,環顧四周,不見怪物攻來,這才鬆了口氣。

游目遠眺,但見花花綠綠一團物事,冉冉朝高高一座筆立如劍的冰峰而去。

他一時心下好奇,非得看清那團怪物到底是甚麼東西不可,於是躍出溪水,風也般跟了上去。

那團怪物來去迅捷,蕭影發足而追,卻是越追離得越遠,大團的花綠色彩,慢慢變成烏雲般一團,繼而成了一點墨色,消失於眼際。

這幽情谷說也不小,瞧着並不遙遠的一座劍峰,他狂奔了大半個時辰,仍還遙遙屹立。這座冰山劍峰,正好處在幽情谷中峰位置,前後左右尚有無數冰峰巍峨峻拔,傲然聳立。

蕭影眼見追之不上,收足微微嘆了口氣,看看冰峰處處,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邊際。這大一個冰天幽谷,要想找到白李二人的蹤跡,那叫大海撈針。

心想眼前的劍峰形狀非凡,方才那團怪物亦朝這個方向飛去,幽情妖姬的妖巢,多半便設於此峰,何不前去一窺究竟?心裡想着,腳下不停,緩緩朝劍峰走去。

一陣寒風刮過,猛地眼前一花,有件事物兜頭飛來。

他自然而然伸左手一格,勁貫右掌,正要發掌劈去,這才看清來物原來是件女人衫子,余香尚存。衫子雪白,顏色面料,宛然便是近日白若雪那身衣着,不由得心下一寒,悲從中來:“她們終是沒能逃過魔爪……”

想到白若雪、李宛兒兩個皆是冰清玉潔的姑娘,如今為人所迫,身不由己,失了身子,現下只怕早已尋了短見,自己這番冒死闖谷,不免徒勞。竟致一跤坐地,軟綿綿再無一分力氣。

他仰天橫躺,眼望藍天白雲,心裡只在想:“人這一生,究竟為自己而活,還是為親友愛人而活?若雪、宛兒算我什麼人,為何得知他們無幸,我便全身虛脫,再要前進一步,都是這麼艱難?如今朱瑤這個心中所愛絕情他顧,若雪、宛兒身遭大難,爹娘早逝,我身邊還有可以牽掛的人么?是不是到了了無牽掛那天,人生也就到了盡頭?對了,還有姐姐這個親人可以牽掛,我須及早救她脫離火海!”

他伸手在懷中一摸,拿出一包進谷之前準備好的野味,打開來嘴邊,伸嘴叼了一塊咀嚼起來,肚子餓極,野味本也不賴,可此刻吃來,如同嚼蠟,直是難以下咽。

他挺着脖子,勉強吃了兩隻山雞大腿,便就再也吃不下。

他想着姐姐尚操他人之手,渾身力氣又回復不少,立身起來,又朝劍峰走去。

走不多遠,一眼瞧見前方一座矮峰腳下,潔白的冰堆之上,染了紅印印一攤血,似乎還有一隻斷手,靜卧在那兒。

快步跑近前去,地上血跡中央,果然便是一隻男人斷臂。

這裡長年如冰窖,那斷臂瞧來仍還鮮活,卻不知在這兒已有多少時日。江湖仇殺,殘肢斷臂、頭顱滾地的場面,所在不少,幽情谷如此邪惡之地,有一隻斷臂,更是稀鬆平常已極。

蕭影先是一驚,而後也不將之放在心上,入得此谷的男人,除了自己為救人以外,想也沒個好的!說不好,這男人手臂,便是若雪、宛兒受他,憤情砍下的。

立覺白若雪、李宛兒尚能斷人手足,就有逃生之可能,這兒地勢寬廣,可藏身的溶洞暗崖頗多,只要逃了出來,幽情妖姬縱有三頭六臂,斷難搜到。

想到此處,精神為之一振,又往前走。

走不里許,眼前一片殷紅,左一堆,右一堆,地上躺滿了屍體,有男有女。

讓蕭影大惑不解的是,屍體當中,居然半數人身着僧袍,或黃或灰,瞧來是少林寺和尚,該是懷遠方丈門下弟子。另外的屍體有男有女,男的大多毛髮蓬鬆,衣着襤褸,污臭不堪,身旁或手裡大多有一根竹棍,一眼便知是丐幫弟子,那便是虎一通虎幫主門下。女的屍首為數不多,衣着各異,花色雜亂,猜不出是哪門哪派。

細瞧創口,這裡所有之人,均死於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