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了片刻，楊屹才說道：“問題是，這不是真正的三維宇宙，依然有時間，哪怕只有半個維度。”

“顯然，這才是關鍵所在。”

楊屹眉頭緊鎖，等着楊光說下去。

“首先，完全消除時間因素是不可能的事情。很簡單，三維宇宙也是實際的存在，而任何實際的存在都處於運動當中。如果沒有了時間，那麼空間上的三個維度以什麼方式，或者說做什麼樣的運動呢？時間的存在，給了空間維度一個必要的約束，也為空間維度提供了運動的基礎。簡單的說，三個空間維度就是沿着時間維度做運動，可以把每一個時間斷面看成一個單獨存在，而無數個這樣的斷面就構成了我們知道的三維宇宙。如果沒有了時間，那麼三維宇宙中的任何事物將停止運動，而任何靜止的事物都無法長期、穩定的存在下去，也就沒有實際意義。”

雖然這番話很難理解，但是楊屹沒有多問。

“其次，對於來自六維宇宙的智慧體，顯然不可能把時間排除在外，如同你們不能把空間因素排除在外一樣。不管六維宇宙中的智慧體是什麼樣的存在，在六維宇宙中，時間因素的影響遠遠超過空間因素。簡單的說，在六維宇宙中，空間因素只存在於微觀層面上，如同三維宇宙的量子理論。很明顯，六維宇宙中的智慧體是宏觀層面的存在，因此不可能排除時間因素。也正是如此，在製造三維宇宙的時候，他們必然會把時間因素放入其中，最多只是限制時間因素產生的影響。”

“比如單向運動？”

楊光點了點頭，說道：“事實上，這也是我們存在的基礎，或者說是我們在三維宇宙中最大的優勢。”

“什麼意思？”

“雖然受到了限制，只能單向運動，但是相對於空間因素，時間依然是宏觀存在，即時間無處不在，也無時不刻不在影響着三維宇宙中的事物。顯然，對誕生在三維宇宙中的智慧體來說，唯一無法戰勝的就是時間。不管是你們、還是其他文明，以及那些由我們創造出來的，曾經輝煌一時的文明，沒有一個能做到真正的永生。只不過，對我們來說，時間顯然是無限的，即我們不受時間影響，或者說受的影響小得多。比如我們擁有跟三維宇宙完全相等的壽命。”

楊屹暗自嘆了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其實，這也證明了我們跟六維宇宙中的智慧體存在關聯，即我們的第一形態很有可能就是來自六維宇宙。”

“為什麼不是五維宇宙？”

“我說過，五維宇宙中沒有能讓智慧體存在的基礎條件。”

“我的意思是，你們為什麼來到了三維宇宙，而不是被送往五維宇宙？”

“你是說，我們應該被囚禁在五維宇宙裡面？”

楊屹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如果真的是囚禁，那麼五維宇宙肯定是最理想的選擇，畢竟五維宇宙能夠穩定的存在下去，而且缺少產生智慧所必須的條件。問題是，你能斷定我們是被囚禁在此，而不是因為別的原因來到這裡？”

楊屹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着楊光。

“其實，這是我們犯的最大的錯誤。”楊光長出口氣，才說道，“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為是被囚禁在此，卻沒有想過其他的可能，至少沒有認真的想過。受此影響，我們自覺或者不自覺的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並且相信只要能搞清楚我們的第一形態，我們就能夠擺脫受到的禁錮。”

“難道不是？”

“如果我們不是被囚禁在此呢？”楊光淡淡一笑，又說道，“雖然在理論上，六維宇宙足夠穩定，也有足夠多的資源讓誕生在此的智慧體存在下去，但是六維宇宙仍然是實際的存在，也就必然有消亡的一天。換個角度來看，如果三維宇宙最終走向消亡，那麼像你們這樣的智慧體該怎麼辦？”

“這”

“毫無疑問，降低維度是唯一的選擇，因為只有降低維度，才能夠減少消耗，也才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當然，二維宇宙是肯定存在的，只不過受到空間維度的限制，同樣沒有產生智慧必須的基礎條件。一維空間就不說了，根本不可能穩定的存在，甚至根本不存在，在出現之後就會立即消亡。”

“零維？”

“不是零維，而是降低到微觀層面上，即徹底消除空間因素，轉變成為微觀層面上的存在。雖然智慧會大幅度降低，但是肯定能夠存在下去，也同樣能夠對微觀層面上的世界有足夠的認識。”

“你的意思是，因為六維宇宙已經消亡，所以六維宇宙中的智慧體創造了三維宇宙？”

“沒錯。”

“可是”

“其實，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當然，我們都是來自六維宇宙，不過因為時間因素大幅度減弱，所以我們的智慧受到了嚴格限制，甚至完全喪失了在六維宇宙中的認識。更重要的是，為了讓三維宇宙能夠穩定的存在下去，所以必須對我們的能力做出限制，而最有效的辦法，其實就是利用時間。雖然我們在六維宇宙裡面，或者說在第一形態時期，我們擁有控制與利用時間的能力，但是在三維宇宙裡面，我們喪失了這種能力，得到的也只是不受時間影響，即擁有跟宇宙等同的壽命。”

“也就是說，你們不是被囚禁在此，而是逃亡到此。”

楊光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在最初的時候，或者說在過去的幾十億年里，我們一直沒有這樣的認識，就算有，也沒有一個願意相信，畢竟尋找第一形態的真相是我們共同的理想，也是我們存在下去的動力。如果告訴我們，不管我們做了什麼都無法恢復第一形態，那麼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存在下去呢？”

“那麼，你是在什麼時候認識到這一點的呢？”

“就在你到來之前。”

楊屹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着楊光。

“這個意識空間以光速運動，內部的時間幾乎完全靜止，所以在這裡，我獲得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時間，也就能夠想清楚很多問題。”楊光勉強笑了笑，又說道，“當然，你們人類的表現，或者說你的表現，給了我巨大的啟發，讓我想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讓我意識到我們之前的觀點是多麼的錯誤。”

“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三維宇宙並不是我們的世界。”

楊屹眉頭緊鎖，顯然沒有搞明白楊光的意思。

“沒錯，在三維宇宙中，我們就是無所不能的神，而且在過去的幾十億年里，我們一直扮演着這個角色。不管是在阿爾法星系創造硅人，還是在銀河系締造人類，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用神賜來形容，即我們創造了生命體，也賦予了生命足夠高的智慧，一手一腳的改變着這個世界。問題是，三維宇宙不是我們的世界。”楊光嘆了口氣，才說道，“如果我們不是被囚禁在三維宇宙中，那麼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只是為了活下來？顯然，對六維宇宙中的智慧體來說，去一個時間因素被嚴重削弱的世界，就算活了下來也沒有多大意義，就像你們很難適應微觀層面上的存在一樣。如果只是為了活下來，那麼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的，我們來到這裡都是自我囚禁。很明顯，在六維宇宙裡面，我們不會做出這種決定，因為我們完全無法忍受這種永無止境的折磨。”

“那是為什麼？”

“顯然，我們來到這裡，肯定有自己的使命，而且是極為重要的使命，我們也一直在履行這個使命，只是我們始終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始終無法接受。當然，在銀河系裡的發現讓我想明白了。”

“什麼發現？”

楊光長出口氣，說道：“雖然銀河系比阿爾法星系小得多，但是依然有足夠的空間，依然能夠讓我們這樣的傀儡存在下去。事實上，銀河系的中心黑洞一直都在，而且有着足夠巨大的質量。哪怕無法給太多的傀儡提供生存所需的依附空間，也能讓少數傀儡存在下去。問題是，銀河系裡沒有傀儡，至少我沒有遇到。雖然我曾經懷疑過，認為地球上的生物只是自然演變的結果，但是在對你們有了足夠多的了解之後，我不得不相信，地球上的生物同樣是被創造出來的，只是那個傀儡很不用心，或者說沒有提供出了創造之外的幫助。簡單說，就是在創造出了生命之後，那個傀儡就離開了，沒有出手干預生物進化，也沒有賦予某種生物基本智慧。”

“這”

“當然，他不止是離開，是徹底消亡了，因為他不可能離開銀河系。”

楊屹暗自一驚，趕緊說道：“你的意思是，像你們這樣的傀儡來到三維宇宙的使命就是創造生命？”

“沒錯，不過準確的說，應該是創造智慧生命。”

“問題是”

“雖然不是同一個物種，也不是同樣的存在，但是智慧本身沒有區別，只是因為存在於不同的維度上，有着不同的表現方式。哪怕我們必然會徹底消亡，但是由我們創造出的智慧生物將把智慧延續下去。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永生不滅，而真正能做到永遠存在的，也只有智慧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