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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禮包的吩咐,當他低低地說了一聲“跑!”的時候,其實林三酒已經處于山林的邊緣了。

不止是她,元向西、余淵和皮娜都得到了同樣的囑咐;作為計劃的非核心成員,他們早早地就掉頭了,一聽見“跑”的信號,當即在第一時間、用上了最大速度,重新撲回了黑石集——林三酒不是沒有抗議過,她希望自己能再做點什麼,可卻被禮包一句話給堵了回來:“姐姐,如果需要用上你們的話,那就說明我的第一計劃已經失敗了,所以你該盼着自己幫不上忙才好呢。”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林三酒在瞥見黑石集入口處三三兩兩的進化者人影時,立即剎住了腳,平緩了一下呼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閃身,就晃進了人群中,隨着一起進入了黑石集。

她連梟西厄斯是否降神了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成功逃出來——禮包強調過,不能聚在一起逃走——哪怕理智上不相信,她心底也始終存着一小塊恐懼:禮包最終救下來的人,不會只有自己吧?

現在能不能通過耳機向其他人說話了?

林三酒一面擔憂自己貿然用了耳機的話,會對禮包的計劃產生影響,一面又擔心其他人的處境與生死,一時間心思茫茫然不知落在了何處——由昏黑山林一步步走進明燈人潮之中的過程,簡直是發生在她的意識之外的:一恍神,她才發現自己人已經站在黑石集里了。

“大家回到黑石集了嗎,”耳機里終於響起了禮包氣喘吁吁的聲音,“報、報告一下……”

太好了,禮包沒事!

“我回來了,”余淵第一個回應道。

“我也是,”元向西說。

“大巫女?”皮娜急急地問道,“大巫女,你走到哪裡了?”

“還沒到黑石集,”大巫女的聲音平穩地響了起來,彷彿只是出去散步的。“但是我們已經看見燈光了。”

“人偶師呢?”在林三酒趕忙也報過平安之後,又等了一會兒,這才又懸起了一顆心。“怎麼沒聽見他——”

“他、他在拎着我呢,”禮包不尷不尬地說,“我的速度……嗯,確實沒有那麼快。”

他的聲音落下後,耳機里的大家都不由靜了一靜。他們剛剛意識到的事實,正在一點點落進腦海里,紮下根來。

時間那麼短,風險那麼大,稍有半步差錯就會讓他們萬劫不復的計劃,竟然也成功了?他們真的都安全活下來了?

“我……我們全員都沒事?”元向西喃喃地說,“梟西厄斯他……降神了嗎?”

“降了,”大巫女低聲說,“他此刻就在山林里。”

哪怕自己已經身處於黑石集了,離得很遠,林三酒依然渾身激靈一下,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肌肉。“你們快回來,”她啞着嗓子說,“不過,禮包,我們回到黑石集就能安全了嗎?”

“起碼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了,”禮包說,“正所謂藏木於林……梟西厄斯輕易不會對一般進化者下手,因為這些人都是他的寶貴資源。而他投鼠忌器,自然也不會在黑石集里用上太激烈的手段。但是,他一定已經知道我們剛才就在這個範圍內了,究竟他會怎樣來找,我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三酒將每一個字都牢牢攥進了心裡,好像想要用這種方式獲得一些安慰。

“大巫女,”禮包又叫了一聲,“紙鶴你處理掉了嗎?”

“怎麼我變成給你打下手的了?”大巫女先是抱怨了一聲,才說:“那隻紙鶴已經完全‘變異’了,除了外形,沒有和一般紙鶴相似的地方了。我用意識力將它包裹固定住了,它不會再發出聲音了,等我遇見林三酒的時候,讓她用那個什麼人形導師的,把它扯碎就好。”

禮包似乎鬆了一口氣。

趁這個機會,林三酒趕緊問道:“最後梟西厄斯降神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按照計劃,我把中年女人的屍體給交易了過去,用它頂替了清久留。”禮包解釋道,“但是我為了能夠解讀她,不是從她身上拿走了一塊血肉嗎?我怕梟西厄斯降神的時候,會發現她早已死了,死狀還很不對勁,所以我在她身上塞了一個波紋球。”

林三酒想了想,明白了。“所以,當梟西厄斯降神的時候,也是波紋球正好要爆炸的時候?”

“對呀,萬一他降神了,但是沒有立刻動手攻擊怎麼辦?一旦他意識到剛才戰鬥的雙方並不都是身體管家,那我想要迷惑他的計劃就失敗了。”

禮包似乎也有幾分後怕,說:“可如果是他在降神後,感覺到有什麼力量正要傷害他的時候,他就一定會出手了。他是在喬坦斯身上降神的,他會希望能保住那一具身體。這樣一來,梟西厄斯就等於是替我們消除了屍體上的線索……”

“那麼這一招成功了嗎?”元向西問道。

“我希望是成功了,”回答的人卻是清久留。“在大巫女捲走我的時候,我沒有聽見波紋球爆炸的聲音,說明梟西厄斯一定已經降神了,已經將它給破壞了。屍體無法躲避自保,連帶着一起被破壞的可能性不小。”

林三酒這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始終憋在胸腔里的氣。

所謂“富貴險中求”,要達成這樣看似不可能的目的——讓梟西厄斯以為,他們有辦法能操控着身體管家互相攻擊——也是一樣的,他們幾乎算是把命都押上了,才終於有了這麼一點點結果。

然而她很清楚,他們此刻還沒有逃離危險;不,應該說,他們現在才進入了最危險的時候。

誰都知道此刻黑石集的上空,恐怕正籠罩着一隻梟西厄斯的眼睛;因此誰也沒有提議重新碰面,各人都只是順着人流,羊作無事一樣地往前走,盡量將自己融化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大多數人都在往黑石集中心走,”清久留很快就發現了人流前進的規律,“我剛才聽見有人說,黑石集中心有一場音樂表演……這倒是少見,不過正好方便我們在黑石集中心匯合了。”

“但是不要碰頭,”禮包提醒道,“哪怕打了個照面,也要裝不認識。”

“那你滾遠點。”人偶師冷冷地接上了一句。

禮包好像咕噥了一句什麼話,但到底還是沒有將心聲清清楚楚地說出來。他那邊窸窸窣窣的,好像確實依照人偶師的命令,鑽進了人群里,一邊鑽還一邊問:“姐姐在哪條道?”

“C,”林三酒答了一聲,心知肚明他是希望能離自己越近越好,哪怕不能相聚。她想了想,以手捂住嘴巴,低低用氣聲問道:“你解讀出什麼訊息來了嗎?”

他們才離開山林不過五六分鐘,禮包或許還沒有機會解讀那一塊血肉,她生怕自己問得太早了;只是沒想到的是,她卻聽見禮包答道:“嗯,雖然目前我掌握的訊息還殘缺不全,但是我已經對梟西厄斯以及他的身體有一定了解了。”

林三酒幾乎能感覺到,耳機中那一瞬間的安靜里,每一個人精神都高度集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