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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探險對我而言並不陌生,我在部隊當戰鬥工兵的時候,參與的最大一項工程是浙西國防戰略隱蔽場所。那邊丘陵起伏,群山環繞,溝壑阡陌,是天然的隱蔽場所。我們建設的工程大部分依託山體洞穴構造,一年差不多有三百天呆在洞裡面。這是浙西基本都是水侵蝕而成的喀斯特溶洞,這個洞穴屬於遠古時期火山噴發岩漿熔化石頭後構成,非常乾燥,地面積了一層浮土,一腳踩下去輕輕飛揚。

當初考古隊沒有涉及到洞穴探險,我們也不是專業人士,設備有些不足。前面老趙即使頭頂頭盔燈,手裡還是舉了一個澆上汽油的火把,萬一碳酸氣等有害氣體侵襲,火把會熄滅預警。而留在最後的人不時拿熒光劑塗上,防止迷路。

洞穴沒有鐘乳石一類阻礙視野,極其開闊,向上有十多米,左右兩邊五六米,大家不得不用繩子吊在一起避免走失。完全可以想象當年火山噴發的規模,岩漿像是大江潮水滾滾衝擊。光滑的岩洞表面不時能夠看到人物或動物的刻印,其實在古人生活之前,達里諾爾是個方圓百里的超級大湖,一直把山洞浸在水裡,於是石頭表面形成了一層堅硬的石灰岩,古人就在湖水退卻後居住山洞中遮風擋雨,出於對大自然的崇敬和藝術萌芽的發展,在石頭上留下他們生活的印記。數萬年之後,人類離開了早期的搖籃,只留下那時的痕迹。

我們漸行漸遠,封閉的空間中失去了時間感,只能通過數腳步估計大概走了兩公里多,眼前豁然開朗,猶如走進一口巨大的鐘內部,環形光滑的岩壁,雕刻了無數奇奇怪怪的壁畫,一直衍生向上一百多米高處,不知道古代的人如何攀爬雕刻。在大鐘中心位置,則是突起了一個尖尖的圓錐,距離太遠,光線又不足,很難看清那是什麼。

走在最前面的老趙手一擺,攔住我們向前,先把火把伸出去,上下左右各自試探一次,沒有任何異樣,才放心地說道:“可以進去了。”

這句話剛落下,對面差不多同時響起一句空蕩的“可以進去了”,眾人臉色一變,莫非有鬼?隨之醒悟,由於這個空間類似於鳴鐘,自然有迴音效果了。

楊老頭舉着汽油燈,凝視牆壁上的雕刻,哈哈大笑:“這十多年牛棚沒有白熬,我終於有震驚世界的發現了!哈哈哈!”鍾型岩洞的擴音效果很好,他的大笑嗡嗡大作,震得眾人耳朵生疼。

走進鍾型岩洞,地面上積累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像是細紗,稍微一拖動就灌入鞋幫低矮的解放牌球鞋,着實討厭。我們這些搬運工在沒有得到指示前無所事事,眾人三三兩兩散開,劉姥姥進大觀園,看西洋鏡一般地發獃四下里張望。而幾個考古人員先忙碌起來,展開調查。

我看到小丫頭向後退卻,試圖將視野更加擴大,忽然一個趔趄,叫埋在塵土堆里猶如小墳頭一樣的東西絆倒。小丫頭慘呼一下,摔倒在地,眾人看得哈哈大笑,難得有這些樂子。小丫頭坐起來大怒之極,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東西就向我們扔過來,連續數下,叮噹叮噹,又撈起一顆球,感到觸覺異常,忍不住瞟了一眼,頓時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尖叫!

她手裡拿着的是一個死人的骷髏頭,此刻正像擲鉛球一樣托着,忙不迭丟掉,慌慌張張以手往後爬,哪知摸到了更多死人骨頭,更是怕得要死,直到王玟琳趕來摟住她才哭哭啼啼安靜下來。

我們干考古一行的,死人骨頭見多了,倒是不稀奇,我撿起小丫頭丟掉的骷髏,看模樣不是古人的死屍。於是上前在小丫頭方才爬行的地方,用腳尖踢開塵土堆,猛然冒出一支步槍,我一愣,揀起來。

“三八大蓋!”

好歹我是當過幾年兵的,部隊的紀念品展覽室裡面就放着當年和鬼子對干之後繳獲的槍支。莫非這些屍骨就是當年來到這裡屠殺了村民的鬼子們?

老趙也過來,我們兩人或腳或手,陸續扒出一些骸骨遺物,因為比較乾燥,保存非常好,不僅有三八大蓋,甚至還有一把鬼子軍刀。奇怪,他們怎麼來到這裡死掉了?屍骨上傷痕纍纍,似乎是經過一番血戰戰死,但是以當時鬼子們的武力,蒙古部落如何對抗?四下里又沒有其他死人的遺迹,我帶着迷惑抬起頭,和老趙碰了一個眼,他搖搖頭,是以也不明白。

不過鬼子作惡多端,死了活該!

我們這些人,或是被造物主的天工開物所震撼,或是叫古代人民的絕美岩畫吸引,又或是讓鬼子兵的離奇死亡所迷惑,唯獨有個女人,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場地中間那個好似敖包一般突起的圓錐型沙堆,一步步趨向那裡,緩緩撥開積累千百年的塵沙,裡面揭開一個猶如香爐的銅器。王玟琳的小手一邊撫摸,一邊中了邪似地口中喃喃發出奇怪音調,在念一段咒語,語調更儼然沉重的警告!我一直關切王玟琳,又好奇之,於是湊上前訥訥地叫道:“玟琳姐……”

“小淮……”王玟琳頭也不回地招呼我,充滿了興奮的喜悅,“發現了了不得的文物哩!”

我伸長脖子,低頭端詳,眼前的銅器在缺水,又讓細沙掩埋的環境下,保存非常完好,連綠色的銅銹也不見,上面刻着一些鬼符般方方正正的圖案,似漢字又不識。我疑惑萬分,瞧王玟琳信心滿滿,追問道:“這是蒙古喇嘛的畫符?”

王玟琳搖搖頭,笑道:“胡說什麼呢!這是八思巴蒙古字。史載忽必烈命吐蕃薩斯迦喇嘛八思巴系依據藏文字母制蒙古字,一直為蒙元官方文字,北元滅亡後始廢棄。至少我們知道,這些文字是在蒙元年間簽刻,奇怪的是……來,你看看!”

王玟琳指指香爐文字下的刮痕,彷彿隱隱透出另一種花紋的途案,我頓時恍然大悟:“是有人故意把以前刻下的東西刮掉,重新刻上了文字。為什麼?”

她手指滑過蒙古文字,一個個的翻譯下來:“草原的太陽已經化為邪惡的藍色魔鬼,黃金家族已經墮落到無間道,後來的人們啊!千萬不要啟封禁忌的鬼燈,否則無盡的痛苦降臨這個世界!”她思忖道:“似乎以前有人來過了,並且發現了某種可怕的東西,他幸運地活下來,於是刻下文字警告後來的人們。怪了,既然他活着,應該是戰勝了那個邪惡的東西,至少能夠毀了它,這裡沒有一點銷毀的廢墟,他說的禁忌鬼燈在哪裡呢?”

王玟琳秀眉微蹙,忽然舒展,雙手往下托住香爐,用力拉起來,叫道:“小淮,你力氣大,幫幫我!”

我忙不迭地伸手幫忙,一拉,咔咔數下,香爐裂開一個口子,下面是一串燈芯,數百年過去之後,竟然還奇蹟般地存有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