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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薇姝:“……”

她顯然也見到孫秀才那痛心疾首的目光,不過,真猜不出這位腦補了些什麼東西。

孫秀才卻是猛地低下頭,心簡直要蹦出賴,背脊發涼,明明那位華服公子只是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可就在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讓一匹孤狼盯上了。

“不知道從哪兒勾搭的野男人。”

瞧着到是個好模樣,私下裡怕是個冷酷毒辣的。

他也不能不承認,光論皮相,那個貴公子當真是超出他甚多,可皮相好又有何用!

運了運氣,好不容易安撫下砰砰的心跳,孫秀才咬了咬牙,暗自啐道。

他既然中意許薇姝,也就做了點兒調查,知道她是從外地路過,要去遠處尋親,可按照別人的推測,又說她可能是個大戶人家的逃妾,要不然就是個棄婦。既然如此,寧縣忽然冒出一個相好的來,絕對不正常。

孫秀才也不知怎麼回事兒,一下子就確定了這個女人是找到了一個下家。

手裡的毛筆已經被揪得有點兒禿,孫秀才心裡很不是滋味!

還不是嫌棄自己窮?又一個嫌貧愛富的,她也不想想,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公子怎麼可能託付終身?那些人就是想嘗嘗鮮罷了,也就自己這般的人品,才會不介意一個女人的過去……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他再不在乎那些,也不可能要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當妻子。

孫秀才眼角的餘光,追着許薇姝的背影,看着她和那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拉着手依偎着坐下。

酒樓掌柜在一邊客客氣氣地伺候着。

他這心裡就更不是滋味。徒然升起嫉妒……那些個紈絝公子有什麼?還不就仗着家裡有權有勢,這女人不明白,像那種公子哥兒,永遠都沒真心。

“將來你要是再被拋棄,我恐怕連納你為妾也不能了,我們孫家家世清白,就是納妾。也要納個清清白白的。”

孫秀才連連搖頭。一臉的不忍心。

像他這樣的人,世上不多,大約只能說這個人的腦子就在這兒打了結兒。遇上許薇姝就不會轉動,只知道做白日夢。

在肚子里詛咒許薇姝詛咒了好多遍,彷彿已經看見那個女人凄慘的下場,天色不早。孫秀才本來想收攤回去吃飯,但這會兒腳居然挪動不了。還是有一搭無一搭地拿着毛筆揮毫潑墨,擺造型。

正落筆要給一幅剛剛畫好的荷花圖落款,身邊忽然亂起來,他一抬頭。就見縣太爺和幾個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大人物都到了,他也只好隨着周圍的老百姓退散開,只見縣太爺。他們的父母官,走到酒樓前面就讓一個身材不算高大。白白凈凈的小廝攔住,偏偏這位父母官還畢恭畢敬地躬身說話。

孫秀才腦子裡嗡了一聲,忽然想到什麼,只是,卻似乎有點兒木,跳到嘴邊的話,還是說不出來。

小廝上樓和坐在樓邊,拉着美人喝酒的紈絝公子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那個公子向下看了一眼,縣太爺就一個人上樓,謹慎地跪下磕頭,才被叫起來。

酒桌上顯然沒有他的座位。

孫秀才張口結舌,耳邊隱隱約約聽幾個衙役道:“那就是太孫殿下啊,可真年輕!”

“說什麼呢,太孫殿下還是很有威儀,就是不知道咱們縣太爺着急忙慌地找太孫殿下有什麼事兒?”

“好像是有八百里加急的文書送來……”

太孫殿下?

孫秀才只記住這四個字。

他一直想要面見這位殿下,甚至無數次地幻想,想着自己的文章被殿下喜歡,然後他一舉成名天下知,舉人進士,通通金榜題名,金鑾殿上,陛下欽點他為狀元郎,跨馬遊街……

所有的夢,在這一刻,彷彿都讓一塊巨石壓碎,可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

孫秀才還是孫秀才,在這一刻之前,他照樣找不到通天的門路,連那些正經的舉人進士,投給太孫殿下的文稿,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束之高閣,堆積成山,等到堆滿了箱子便被送出去焚燒。

連許薇姝如今都習慣了這些。

真正有能力的人自然能一路順遂地爬上去,讓上面的人看到,相中,而爬不上去的,就是沒有本事。

你覺得自己才高八斗,只是缺少了三分運氣,可人家上位者永遠不缺才氣和運氣俱在的手下,你沒運氣能怨誰?

科舉已經是相當公平的手段,貧寒人家也能通過努力,改換門庭,就說方容,他只是一個人,不可能沙裡淘金,在這些讀書人中選拔什麼人才。

真這般做了,必然是有這麼做的目的,看重的肯定不是什麼文章才氣。

孫秀才這會兒卻只覺得,那個女人居然攀上了太孫,還很是好膽子!

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那個女人裝模作樣地端坐着,到沒往太孫身邊湊,卻很自然地支使殿下給她剝蝦,一邊聽戲,修長的玉手一邊在桌子上輕輕敲打着節拍。

那手上的光澤,晃得人眼花,孫秀才口舌乾燥,連忙低頭,心中憤然,居然有點兒嫉恨起殿下,隨即又晃了晃頭……是這個女人蠱惑人心,太孫殿下怕只是一時受了迷惑而已,只可惜,有這個女人在,怕不會輕易讓自己在太孫殿下面前露臉。

這般想着,他心裡雖然痛苦難當,憋了口氣,可之前一直東奔西走,苦苦尋求進身之階卻不得的焦躁,到彷彿減弱了些許——不是他沒有能力,不是他才學不高,只是太孫身邊有小人,看不見他而已。

孫秀才這些腦補的東西,連他身邊的人都弄不清楚,許薇姝和方容就更不可能關注,這會兒。方容隨手接過縣太爺遞來的文書看了看,又順手遞給姝娘。

張瑾頓時低頭,再也不敢用審視的目光去瞟坐在太孫身邊,悠閑自在的這個女子。

許薇姝看了幾眼,就略略蹙眉。

文書既然通過縣令的手往外送,自然不是什麼密折,可也不是好事。

當初安王奉皇上回京。忠王幾乎是不戰自潰。手下分崩離析,其人也被關入大牢,卻沒想到。忠王在大牢里居然被人刺殺,要不是他本身武功不錯,看押的人也是高手,恐怕忠王的小命絕對保不住。

忠王受了傷。聽說傷得不輕。萬歲當時就派去太醫,還把人從大牢里接走養傷。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還是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皇帝也不可能看着他死。

“……忠王現在被看押在王府內,算是軟禁。”許薇姝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只讓方容聽見,“萬歲如今到是越來越心軟了。”

方容目光閃了閃。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可也只是一閃而逝。沒別人看見。

他本來就是個好父親,只要不牽扯上皇權,他這個當父親的,永遠都是好父親。

“萬歲仁慈。”

只是皇帝這又是賜下藥物,又是派太醫去給忠王看病,一片愛子之情,溢於言表,底下的官員們就有那麼點兒暈頭轉向。

太子這邊也不安穩。

這才送信過來,催促太孫早早回京。

如今雖然下了旨意,可是正經的冊封大典還是要走一遍,禮部那邊正忙活着,光萬歲爺事急從權,口頭提一提可不行。

尤其是太孫這邊。

太子乃是復立,一切從簡也無妨,當年冊封太子時,萬歲爺是親自把着太子的手,讓他坐在身邊,典禮十分盛大,可太孫的冊封卻是頭一回,總不能馬虎。

方容笑起來:“我們回京去。”

他的目光忽然閃爍不定,摟着許薇姝,半晌沒有說話。

其實他是想說,京城不自由,接下來的日子怕要紛亂起來,要是你想回靖州,我先送你回去,等待塵埃落定,再接你回家。

可是他還是沒說出口。

這只是衝動而已,他是太孫,姝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要是他這次不帶姝娘回去,別人就會以為他對這個妻子有哪裡不滿意,到時候麻煩更多。

而且,姝娘在身邊,他才踏實。

許薇姝只是聳了聳肩,也沒說什麼。

這種奔波不定的生活,換成一般人肯定受不了,眼下這個時代,路途艱難,行走不便,上一次路,很容易出現意外,每一次出行,都很困難。

何況,許薇姝這樣的奔波,還不只一次是逃難。

要是方容換一個妻子,怕早受不了了,許薇姝到還挺能接受的,這個時代,有些女人一輩子就是從娘家到夫家,沒出過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若真是如此,她才不甘心。

許薇姝這邊收拾東西準備回去,玉荷她們也忙亂起來。

徐峰還特意帶着人去採購了好些江南特產,結果出了門,無意間居然聽人傳謠言。

謠言里自家女主人都成了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還傳得有模有樣,而且男主角不只是一個,什麼過路的行人,什麼書生,什麼公子哥兒,他一聽,眼前頓時一黑,一個踉蹌,差點兒栽倒。

那可是娘娘……自己伺候着,竟然也讓娘娘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的臉往哪擱,回去到殿下面前自裁去吧。

在徐峰心裡,女子的名聲那是重逾千斤,勉強按捺住衝出去殺人的**,連忙回去把這事兒跟趙總管他們說。

趙三聽了,臉色也不大好,卻沒有徐峰那麼害怕,他經得事兒到底比徐峰這小子多得多,也更了解自家主子,默默回去就報給了方容。

太孫殿下果然沒當回事兒,冷笑一聲,吩咐了袁琦幾句,就拿着新雕刻好的木簪哄娘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