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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乍起,吹落滿山紅葉,這紅葉繚亂得如同於青陌此時的心。

方太太提及的妹妹,肅王之類的話題,讓她隱約知道了些從前的事兒,雖然不是太明白,可終歸是零零星星的了解到了冰山一角。

她現在有種很迫切地需要,那就是了解京城裡當年的事情。可是又不知道該問誰,等隱約問到朱槿的時候,朱槿只是拿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太太,您怎麼又提起三小姐來了,您別多想了,從前的事兒過了就過了,再提起來也不過徒添了氣悶罷了。如今三小姐做着肅王妃,也未必埋怨您,要不這些時日怎麼還會念起太太來呢。”

朱槿提起這位三小姐,就想起另一位大小姐來了,那位大小姐不是嫡出,卻因為生下來她娘就過世了,一直被當做嫡出的大小姐養着,府里上下也自是尊敬有加。只是這位大小姐,處處好和於青陌爭搶,於青陌也慣來是個在姐姐面前,可以任揉圓搓扁的。

見朱槿是這麼副不願多談的模樣,她有些想縮回去不問算了,可這事兒跟拿毛撓着她的心似的,不問不快:“妹妹她……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只是這麼一嘆氣,她也不知道這態度對不對,先拿着這樣兒,要是不對還來得及改。

她這一聲嘆氣和一句問話,讓朱槿也跟着嘆了口氣,又想起府里那些事來,就非常不快,說道:“太太,府里大小姐和三小姐,您不該只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待您真的您得記在心眼裡,待您虛的您也無妨以虛對虛。想太太從前,怎麼就只信了大小姐呢,不管是老太太還是奴婢勸您,您都蒙頭蒙腦地紮下去,大小姐是不是給太太施過什麼迷心術,太太才這般信她不疑。”

呃,看來她從前很信這位大小姐,而且是誰勸都不聽,看來這迷藥灌得足夠啊。從前的於青陌聽着不是頂精明的嗎,怎麼倒在這事兒上跟糊着了眼似的?

“她總歸是我親姐姐,血脈相通,而且她自幼便待我不薄,處處親厚着,我怎能不信她。”揣測着,總該是小時候開始就被灌着湯,要不然不至於信得跟神靈似的。

“太太,您就是這性子,自小就被大小姐遮了眼,旁人您都瞧不着。從前三小姐總愛親近您,可您卻因為大小姐一句話,好些年都冷着三小姐。便是三小姐出嫁時,您都是沒多看一眼,匆匆地和爺出了京里,三小姐可是傷了心神了。”這話題是越說越深入了,隱約往於青陌喜歡的方向發展,至少她又知道有位三小姐了,這事兒不是挺不錯的么。

似乎她應該是行二的,大小姐,三小姐,那麼她應當是二小姐吧。只是這回她可是猜差了,二小姐是另有人在的,她不排庶室的行,只被稱做小姐。

“那……以後我再道歉就是了。”

朱槿搖搖頭嘆氣,心說還自個兒這主子變了,可哪知道還是那般的沒心沒肝兒:“小姐,有些事,當時沒做事後也找補不回來了。”

這還是朱槿頭一回叫她小姐,自打她佔了於青陌這身份之後,頭一回聽人叫着小姐,這感覺可真是新鮮得很。她也沒忽略了朱槿的話,事後找補不回來,莫非這位三妹記恨上了?

“太太,您還是好好把眼下的日子過好了才是正經,從前的事兒想了沒用,以後的事兒也不是想了就能照着走的。”朱槿今兒還真是說了幾句發乎心的話,從前她也說過,只是於青陌大都聽不進去。

現在的於青陌,覺得自己就是一塊海棉,無限度地吸收着來自這個世界的信息,可正在她以為自己差不多了的時候才發現,謎團比從前更大了。

她很無奈地想起一句話:知識就像是一個圈兒,圈越大,圈外頭的東西就越多,她也一樣,對從前的事兒知道得越多,疑惑也就越多,整個就一個字——煩!

她煩的時候,張景融卻是一臉笑意地進來了,似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她心下想了想,就起身迎了過去:“景融今天有什麼高興的事兒了,臉上都笑出花兒來了。”

張景融扶了她一把,領着她又坐下了,這才說:“徐城提刑的案子有眉目了。”

“可你昨天還說疑點重重呢!”她可是記得昨天張景融還為案子煩擾着呢。

“沈洵那頭有了新進展,這案子倒是差不多了,那邱有餘的事也連帶着拔出根兒來了,這徐城需要一場大清洗!沒想到經年不來徐城,這小地方還能出那麼些骯髒污穢的事。”說到這裡,張景融又沒有了剛才的高興勁頭,只因為晉、連、江三洲的吏治都在他的管轄里。而自己的轄區出了這樣的案子,張景融也確實高興不起來。

大清洗,這三個字,張景融說得何等輕鬆啊,只是看他眉眼緊皺,就知道這不是件輕鬆的事兒:“景融,這件事你不會受牽連吧?”

管一方事,自然要擔一方責任,這就是於青陌的想法兒。

張景融卻只是揮了揮手,搖頭說:“於我倒是無礙,這幾年來,我的行事手法,皇上和朝里的御史道台們都是清楚的。且刑部相關人員,都不曾污進去,問責是必然的事,但這徐城的事還傷不到我身上。”

在朝政上,張景融自然有把握,他浸淫朝廷多年,徐城的事兒還扳不倒他。

“那就好,只希望天下吏治清平,再不要出這樣生生死死的事了。”她嬌軟地嘆了一口氣,心神一松,便也覺得心情好些了。畢竟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她也算是對那些見過幾面的人有交待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安心了。

真相大白,這是她認為最基本的東西,人沒了,真相要留下。

吏治清平,張景融心裡咂着這四個字,心想談何容易:“不說這些操心的事兒了,今天趁着秋風好,山上的林子全染了金紅之色,我們一塊上山去走走。”

眨了眨眼,她應了聲好,又睜着圓溜溜地眼,帶着幾分俏皮地說道:“就咱們倆兒?”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是嬌眉俏眼才動人的時候,這嬌俏的模樣一擺出來,張景融當然沒有絲毫的抵抗力,只點了頭說:“好,依你。”

於青陌其實特別喜歡張景融那略帶寵溺的語氣,總讓她覺得自己被珍惜着、被呵護着。

這秋日的山上,不僅是山山紅葉飛,還有漫山的野果子,因着這附近有行宮,普通百姓是近不了的,所以野果子碩大地掛在枝頭,或掉在地上腐化成肥,卻除了鳥獸無人來睬,這可是把於青地陌給樂壞了。

野果子啊,而且是完全成熟的野果,不酸不澀只有甘甜芬芳:“景融,你看,這是海棠果,多誘人的顏色啊。”

她過去摘果子,張景融就陪着她,沒想到張景融的工夫也不錯,再高枝的果子,只要她多看了幾眼,他轉眼就能摘了放到她懷裡來,樂得她眉眼都合不上了。

事實一次又一次證明,樂極了是要生悲的。

她拎着在溪水裡洗過的果子一邊走一邊吃,渾沒注意腳下是原生的山地,不是慣常走着修葺過的園林。石頭子、小土坑處處暗步,偶有幾個廢棄的兔子窩、螞蟻洞什麼的,也是常見的。

這不注意地一直奔,就蹦到了一個坑裡,一腳深陷,整個人就向後頭倒了下去。滿懷的果子紅紅黃黃地滾落一地,伴隨着她驚呼聲而來的,是張景融飛奔的腳步聲。一陣面料摩擦聲與風聲過後,她落到了張景融懷裡。

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摸了摸自己,再一抬頭對上張景融關切的眼睛,她才長出一口氣說:“還好,還是個囫圇個兒的。”

張景融扶了她起來,輕敲了她的腦袋一把,笑罵道:“你就不能看着點路,光記吃了,真是個貪嘴饞蟲。”

不經意間,於青陌臉紅了,張景融身上噴出來的氣息,讓她的心亂跳了好幾拍。不由自主地乾咳了兩聲,正了正神色說:“吃是人生一等大事兒,吃飽了才有力氣好好走路嘛。”

“青陌,你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竟到了一處開闊的山地上,俯視過去,竟是一片壓在腳底的雲海,她這才知道,原來徐城的地勢竟然是這麼高,而這小小的行宮後山,竟然是那麼有氣勢。

美是美了,可是拿什麼詞來形容呢?好吧,她辭窮了。好么,只好背詩了,反正有於翰林壓在頭上,也不怕有人疑是她作的,再說“她“從前不是博聞強記嘛:“此情此景,當得一句詩:因霜變顏色,點樹作丹青。”

“想來當時皇上也跟你一樣,感知到了這份意境,所以這山頂才有一處丹青池。”張景融笑着說道。

她不解地回頭看張景融一眼,張景融挑了挑眉說:“今天咱們去領略一番御池風光,丹青池自來就是宮裡娘娘們最鍾愛的。”

去就去唄,這人挑眉挑眼的做什麼……有問題,大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