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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回也不知道這筆帳該怎麼算。

說起來,這事其實跟他真沒多大關係,他大抵也是屬於受害者那類的。

皇上叫他做,於公於私他都不能不做,當然,這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種事不沾邊。於公,武則天是君,他是臣,而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將來這個皇位很有可能是他那還咿呀學語,乳牙還沒長全的閨女的。於斯——一個是丈母娘,一個是女婿,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老娘請兒子幫個忙,兒子拒絕,那是不孝——

咳咳,扯遠了。

總而言之,方回也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中,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進朝中各位大臣的耳朵里,而且,他那皇帝丈母娘還會下旨全國通報。要不了多久,他的安生日子也該結束了。

方回深深的感嘆,身不由己,真是身不由己啊。

看着總捕頭翩然而去的身影,方回一邊撣着身上的土,一邊苦笑:“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秦歌一臉幸災樂禍的笑:“現在知道了吧?”

方回納悶的看着她:“我知道什麼啊?”

“知道想娶我慕容姐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方回崩潰道:“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秦歌撇着嘴辯解道:“你看啊,當初在金陵你若是沒與我慕容姐姐相識,怎麼會發生後來那些事?不發生後來那些事,又怎麼被皇上召進神都?你不來神都,不娶公主,皇上又怎麼會讓你當這個什麼錦衣衛的頭頭?——所以,你明白的。”

方回張了張嘴巴,卻是無從反駁,反而覺得這娘們兒說的好有道理。

花闌珊又恢復了那副話不多的酷酷模樣,手裡把玩着摺扇,冷不丁道:“因果因果,有因就會有果,逃不脫,跑不掉,所謂因果循環,這才是天道。”

幾人面面相覷,好半晌,程伯獻突然幽幽道:“咳咳,那什麼,吉時快過了,你們是打算繼續聊一會呢,還是把正事辦了再聊?”

方回猛然驚醒,連拉帶拽把慕容嫣塞進轎子,一行人敲鑼打鼓吹嗩吶,熱熱鬧鬧的往娛樂城趕去。

——

整個娛樂城熱鬧非凡,門前車水馬流絡繹不絕,大人的寒喧聲,小孩兒的笑鬧聲,鞭炮的脆響聲——這麼說吧,今天整個神都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外加無數富商巨賈,全都一股腦的奔着娛樂城而來。

這一點方回一點都不意外。他初來神都時與馮素雲成親便來了不少人,當然,大部分是衝著武則天的面子,還有一小部分是衝著程伯獻這個小侯爺的面子來的,方回跟他們根本沒有交集。

跟太平公主成親時,來的人更多,那時候他還是個戶部副侍郎,而且當初他跟太平公主的事雖然算是個秘密,可俗話說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哪怕是皇帝,想捂蓋子也是捂不住的,只不過大家心知肚明,又礙於皇家威嚴,不說而已。見方回惹了這麼大的亂子還能活蹦亂跳的,可見皇上對他不一般,這個時候不拉關係更待何時?而且這傢伙年紀不大,心眼大大的壞,誰惹上他他坑誰,連頂頭上司都不放過。

至於這一次,整個朝堂的官老爺們幾乎傾巢出動,則是因為他那個很有超時代意義的錦衣衛了。大家在官場混了這麼久,哪個不是老油條?皇上讓方回建立錦衣衛,其目的昭然若現。這年頭,即便是律法規定禁制官員貪墨,可說句不好聽的,誰屁股底下沒有點髒東西?想想看,就梁信之那樣的三品大員,一個月的俸祿不過是二十兩銀子,住着那麼大的宅子不說,家裡的家丁丫鬟僕婦車夫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這點死工資怎麼夠花?

在紛紛感嘆了一番“女人不狠江山不穩”後,便一個個的掛着笑臉,帶着賀禮上門混臉熟了。

不說方回,就是這娛樂城也是他們頭一回聽說,來看個熱鬧也好。當然,除了方回成親和娛樂城開張外,呆萌師弟沈宗絮好歹也是個八品的芝麻綠豆官呢。小是小了點,可人家有個好師兄啊。另外,天機子那老神棍不是還混了個護國法師來的嗎?

很快,迎親隊伍便到了娛樂城門口,而且還不是一支隊伍,三隻迎親隊伍竟然異常巧合的同時到達。

氣氛一時間達到了頂點,不少還沒進去的賓客也跟着開始起鬨,各種要求古里古怪,不過因為人多嘴雜,方回是一句也沒聽見——哦,也不是一句都沒聽到,至少虎蛋兒那一聲震人耳膜的“給俺糖”他就聽見了。

這傻小子也穿了一身新衣服,要是不看他的眼神,倒也是個陽剛類型的帥哥。此時,傻帥哥不知道從哪攛掇了一群半打的孩子,儼然成了一個孩子王,伸着手,一臉傻笑的跟方回要喜糖。

別人方回可以不搭理,可虎蛋兒不行啊。這孩子的智力有點跟不上趟,他跟你要糖你不給,他才不管這是結婚還是出殯呢,一準給你鬧的翻天覆地。在場這麼多人,估計也就老神棍能製得住他。

三位新郎官跟三個大紅包似的站成一排,每人手裡都抓着一把糖塊,用力向圍觀的賓客扔去,至於最後是掉地上還是被抓住,那都不重要,圖個喜慶。

虎蛋兒懷裡鼓鼓囊囊的裝滿了糖,興高采烈的帶着他的童子軍走了,方回三人才得以進門。

這個年代結個婚倒不像後世有那麼多規矩,把新媳婦一娶回來送進洞房,那喜宴也就開始了。穿着旗袍的服務員們端着托盤出出進進,托盤中都是用紅紙染紅的雞蛋和上面點了紅點的饅頭,方回也不管認不認識,見人就塞倆雞蛋,見人就塞倆雞蛋,不消片刻,兩隻手都被染的通紅。

由於是師徒三人同一天成親,這宴席也就擺成了流水席,大多數人方回都想不認識,不過人群中倒也有不少臉熟的。

狄仁傑來了,李元芳來了,婁師德來了,張柬之這個宰相也來了,甚至連一向跟方回不對付的張昌宗張易之兄弟倆,外加梁信之都來了。

見方回過來,梁信之端着杯酒便走了過去,衝著方回一句杯,臉上掛着‘咱倆從來沒仇’的笑容:“方大人,恭喜恭喜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方回也連忙舉杯:“呀,梁大人啊,好久沒見,身體還好?——同喜同喜。”

“好的很。”梁信之哈哈一笑,隨即疑惑的問道:“方大人今日成親,那是喜,可老夫這喜從何來?”

方回眨眨眼:“哦,我現在不在戶部當差了,銀行也準備換個地方,以後戶部衙門就是梁大人一個人的了。”

梁信之頓時臉色一僵,一副想發火卻又發不出來的樣子,憋得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這王八蛋太可恨了,會不會聊天啊?

這事就是梁信之喉嚨里的一根刺,咽不下去也咳不出來,尤其是每當夜深人靜又碰巧失眠的時候,方回帶着人要給他搬家的情景就會出現在眼前。盼星星盼月亮把這王八蛋給盼走了,卻沒成想這王八蛋居然這麼賤。

“哈哈,梁大人莫在意啊,下官就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方回笑眯眯的說道。“來,下官先干為敬,以前咱們那點事就過去了,怎麼樣?”

梁信之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極度不爽的心情,勉強笑道:“方大人說的是,同朝為官,應相互扶持才對——哦,對了,方大人切記,不可再跟老夫以下官相稱。如今方大人乃是正三品的懷化大將軍,與老夫同級,這下官二字不可再用。”

“呀,梁大人不說我都忘了我又陞官了。”方回故作驚訝,隨即感慨道:“早就跟皇上說過我的理想不是做官,皇上就是不聽,哎——”

梁信之太陽穴突突突的直跳,看着方回那表情,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上他百八十下。

老子混到這個歲數才混個三品的尚書,你年紀輕輕已經身居高位,又手握重權,賣你姥姥的乖啊。

——

不遠處的人群中,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倆站在一邊,手中端着酒杯,低聲交談着。

“大哥,我早說過,這姓方的不除掉就是個麻煩,現在怎麼辦?”張易之臉上帶着笑,說出的話卻泛着絲絲的冷意。

“怎麼辦?不招惹他便是了。”張昌宗道。“除掉他容易,可你想過沒有,除掉他,皇上難道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說著,壓低聲音道。“如今皇上大限將至,你我兄弟二人若是等到那時,怕是也落不到什麼好——如今又有方回那錦衣衛,那事情,你便小心些辦,萬萬不可讓人察覺,不然你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張易之臉上的喜色一閃即逝,聲音上卻是壓抑不住的顫抖:“我知道該怎麼做,只是,要等到何時?”

張昌宗抬頭看了看天,森然一笑:“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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