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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便日夜守衛在懸崖附近的深林中,等待子溪的身影出現。期間,我同文溪和雁南歸都是全天候堅守在那裡,白天,嬴萱總是會帶着靈琚來給我們送飯,入夜,我們三人輪流值守,確保不錯過任何一秒鐘的時間。

終於在第四日的夜半時分,雁南歸搖醒了睡着的我與文溪和尚,抬眼示意我們向懸崖深處望去。

“來了。”

只見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正攀附着嶙峋的怪石輕盈地往懸棺處移動。我瞬間清醒,壓低了身子避免被對方發現。定睛看去,那正是一襲黑色緊身衣的短髮子溪,眉宇間的確與文溪和尚十分相似,英氣的劍眉長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果然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樣。

她手持一柄圓刀砍在山間的石縫中當做攀爬所用的支點,腰部稍稍發力就能輕盈翻身倒掛在懸崖枝頭,行動之迅速根本來不及我們思考。只見她伸出了細長的手臂就伸進了那黑漆的懸棺中,摸出了幾枚青鳥毒蛋塞入懷中的口袋裡,隨即蹬腿轉身,如飛燕般漂亮地划過一條弧線,落在了另一口懸棺之上。

“少林寺果然名不虛傳,這身手……”我輕聲感嘆道。

文溪和尚尷尬地笑笑,只聽氣音,不見聲響。

子溪動作迅速敏捷地依次將那懸崖上的棺材摸了個遍,胸前的袋子已經鼓脹,隨即她猛然一躍,利用圓刀固定着力點一躍而起,回到了懸崖之上。

“準備走。”我拍了拍身邊的文溪和雁南歸,說實話,想要追上這妹子的速度,恐怕我們這裡也只有雁南歸能做到了,因此我之前便做好了準備,將一袋黃豆綁在了雁南歸的腿部,等下戳開一個小洞,黃豆便會逐漸散落在地,也因此給我和文溪和尚留下了追蹤的記號。

就在此時,劇烈的鈴響突然傳來,我們都沒想到這次青鳥的反應竟如此迅速,就連子溪也驚訝地拔出圓刀。我們三人因早有防備,耳朵中已然塞入了棉花,因此鈴聲對我們造不成什麼劇烈的影響。只見那群數量龐大的青色陰雲從懸崖下方升起,迅速將子溪包圍,眼看就要對她進行圍攻。

不好,青鳥的威力我在白及的夢境中可是見到過的。“計劃有變!先去救子溪!”我見勢不妙,急忙大喊。雁南歸和文溪應聲而動,從草叢中竄出分別站在子溪的兩側,我隨後趕到,我們四人分立四個方向,同那些發出鈴響的青鳥進行對峙。

“子溪,捂住耳朵!”文溪和尚站在他妹子的身旁側身喊道,可是子溪就像壓根不認識他一樣,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仔細看去,原來子溪的耳朵里也早就塞入了耳塞,恐怕是鬼臼吩咐她準備的。

文溪和尚手持佛珠結印,一層橙光籠罩在我們四人的身上,那些青鳥也因此而無法靠近,只得不停地撞擊在那層結界上,發出一陣陣悶響。用力過度的青鳥撞暈落地,不一會兒就在我們四人腳下堆積成了小山,可是頭頂青鳥的數量卻不見減少,仍舊發出密集的撞擊聲,似乎再稍稍一用力就能撞破結界,瞬間吞噬我們。

我們四人都不敢有任何動作,特別是文溪和尚,因結界靠他支撐,因此他此刻十分吃力,結印的雙手開始了微微的顫抖,那串發出光芒的無患子珠也漸漸暗淡,應是對手的撞擊過於激烈,導致了文溪和尚力量消耗地極快。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環顧四周,這裡並無任何藏身之地,看來只能和這些青鳥硬拼。

“文溪,你放開結界,我和它們拼了!”說著,我抽出玄木鞭擋在胸前,隨時準備發力。

文溪和尚青經暴起,艱難地搖了搖頭:“不行……數量太多……我怕……”

“怕什麼!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說著,我看向了一旁早已準備好進攻的雁南歸。

就在我們商討對策的時候,一直站在我們身後的子溪突然一聲不響地緩慢向後移動,就在下一秒,文溪和尚的結界被青鳥衝破,我將文溪護在身後揮鞭打向撲來的青鳥,卻因它們個頭實在太小,因此命中率並不高,瞬間我身上的灰布袍就被啄出幾個破洞。

雁南歸倒是很有準頭,尖利的青鋼鬼爪直擊青鳥脖頸上捆綁的那些金鈴,擊碎金鈴,那些青鳥便不再戀戰而四散飛去。於是,我也學着雁南歸的招數,瞄準了那些金鈴。

就在我們與青鳥酣戰的時候,一旁的子溪突然揮舞圓刀劈出了一條通道,隨即頭也不回地跳出了青鳥的包圍圈,朝着遠處跑去。

“等一下!子溪!!是我啊……”文溪和尚見狀急忙上前追去,死死抓住子溪的胳膊逼停了她的腳步。可是讓我們都沒有想到的是,子溪根本就沒有考慮我們的生死,抬手就用圓刀刀背劈向文溪和尚,文溪因沒有防備而中招,狠狠地向後跌落,淬出一口鮮血來。

子溪連看都沒有看文溪和尚一眼,轉身就鑽入了密林。

“雁南歸!你去追!這裡我來應付。”我見勢不妙趕忙對那野鳥喊道,雁南歸迅速做出反應,一聲口哨,遠處便飛來了一群雁雀,隨着一陣金光閃現,雁南歸化作之前雁雀的真身,隨同那鳥群極速向子溪追去。

“喂!記得留記號!”我揮手打落飛上前啄我鼻樑骨的一隻青鳥,對着那消失的鳥群喊道。

青鳥的數量根本沒有顯著的減少,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我轉身朝着懸崖邊飛速跑去,青鳥毫無例外地追着我飛來,撲撲啦啦的翅膀聲混合著金鈴聲,雖然隔着棉花,卻還是聽得讓人頭痛。就在我跑到懸崖臨界點的時候,我迅速抬手將玄木鞭插入腳下的土地,隨即一躍而起跳下懸崖。

那些青鳥隨着我的動作軌跡朝着懸崖下迅猛飛去,根本沒有注意到其實我並沒有落入懸崖,而是依靠插在峭壁上的玄木鞭停留在懸崖的邊沿。我趁機翻身回到地面上,利用這點空隙時間撕下原始天符,單手畫符,默念口訣。

“陰陽破陣,萬符通天!火鈴符——破!”

熊熊烈火迅速從符咒中爬出,翻滾着朝懸崖下那些反應過來的青鳥飛去。火勢極大,瞬間吞噬了那團青綠色的陰雲,化作了一場瓢潑的黑雨,無數被燒焦的青鳥掉落在地,傳來了一陣焦糊的氣味。

其他的青鳥見大勢已去,便立刻作鳥獸散,激烈的戰場迅速冷卻了下來。

我急忙跑向文溪和尚身旁,發現他並沒有因受傷而昏迷,只是伏在地上肩膀顫抖,看來應該是在啜泣。

“走吧,我們去找你妹子。”我收起玄木鞭,輕聲對文溪和尚說道。

文溪和尚根本無動於衷,反而抬手奮力捶向地面,土黃色的僧袍袈裟沾滿了灰土,連他從不離手的那串無患子珠也都掉落在遠處。我彎下腰撿起佛珠蹲在文溪和尚面前,本想說點什麼,可最終千言萬語還是化作了一聲嘆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溪和尚嘴角掛血,半邊臉已經紅腫,看來那妹子下手不輕。他眼角掛淚,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苦笑搖頭,即便是拳頭已經捶出了鮮血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認得我了……子溪她……不認得我這個哥哥了……”文溪和尚狼狽地趴在地上,如同一匹敗北的戰馬,凄涼的身影在月色下孤苦飄搖。

想來也是,不管換做是誰,被自己最在意的人無情拋棄甚至出手重傷,一時間也都無法平復心情。可是雁南歸他們已經走了許久,再不追上去,好不容易獲得的線索便要白白失去。於是,我深吸一口氣一把拽住文溪和尚僧袍的衣領將他拉起,抬手用力給了他一個耳光。

“再不走,沒人知道你下次再見到你妹子會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怒吼。

文溪和尚卻根本不知道痛,腫起的半張臉端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苦笑着看着我:“找到了又怎樣……她根本……根本都不認我……”

我氣不打一處來,鬆開他的衣領就一拳打在了他的另一邊完好的臉上。我用力不輕,文溪和尚被我打得連連後退,我沒有給他還手的機會,而是上前一個掃腿將他放倒在地,翻身就騎上他一頓胖揍。

“這算什麼?你還不知足!?你明明都已經見到了自己的妹妹,再一步……只要再往前一步!說不定你就能找回妹子!可我呢?你有想過我么?我找師父已經找了整整四年,連根我師父的毛都沒見到,我有就這麼放棄么!!”我嘶吼着,在宣洩自己情緒的同時,也企圖喚起文溪和尚的鬥志。

“每次在別人的夢境中見到姜潤生身影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我根本不知道我師父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到底身在何方……可是你呢?你妹妹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文溪和尚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圖,躺在地上默不作聲地聽我說道。

我繼續壓低我的怒火說道:“不就是被妹子打了一下么?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多希望……我做夢都想……想讓我師父再像從前那樣狠狠打我一下!哪怕是一下也好!!”

文溪和尚怔住了,盯着氣喘吁吁的我,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我鬆開他,自己也累得不行,躺在地上喘息休息。

我倆就這樣躺着,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文溪和尚才緩緩站起身拉起了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面無表情地低聲說道:“走吧。”

雖然只是兩個字,雖然是沒有任何錶情,但從前他身上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又再一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