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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水茫茫,籠罩在夕陽的餘暉里,坐在船頭順水悠悠而下的盧悅,望着那慢慢遠去的青山,輕輕抿了一口酒。

凡人界的時疫問題,她終於知道了,只是知道的時候,已經事過雲煙。

仙盟以及各方確實發現了一些不對,可是卻不同意蘇師姐沒有證據的猜測。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沒死的人都得了救助,這在仙界大部分修士看來,就可以了,以後他們稍為防範一點就行了。

可是,盧悅知道,這一次,是絕輔陰了她,陰得狠狠的。

辛辛苦苦不惜損耗身體地寫往生經,原以為,每天都離目標近一點,卻沒想到……

盧悅身體一仰,躺在船頭上,望着悠悠好像非常清閑的白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因為心頭不安,她想了種種,連飛淵那裡,都用如意紅錦問訊了。

卻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她不知道,她的努力,是不是又如前人一樣,最終成為一聲嘆息。

陰尊就是殺不死的存在,要永遠永遠地伴隨她一生。

“曲終為什麼不能人散?”

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後,她忍不住地想問問老天。

古仙滅世過了那麼久,為什麼就不能過去?非要讓她經歷古雷宗,甚至看到有去無回海里的怨魂?

曾經的赤血已經渾濁變黑,劍影刀光,隱藏在春秋日月里,盧悅都懷疑,那些沉淪的大能們,還有沒有一絲清明。

酒壺再次被她舉了起來,“咳!咳咳!”

今日的酒好烈,不僅灼了嗓子,還灼了心肝胃。

一道遁光從遠處直鎖小船,“佛梧大師說,你在這裡休息,倒是沒想到,你是這樣休息的。”

蘇淡水衣袍一甩,坐到師妹身邊,奪過她的酒,輕抿一口,“嗯!不錯,加了仙果的靈酒,到底是不一樣的。”

“你不也有嗎?幹嘛搶我的。”

盧悅半閉着眼,回她一句。

“我萬里迢迢地過來看你,喝你一杯酒,都捨不得啊?”蘇淡水乾脆把酒壺都收了,“別再拿酒了啊,再拿,我還要收。”

身體不好的人還喝酒,喝個屁啊!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同門多年,盧悅知道師姐在某些事上的認真,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難得她想放任自己一會,居然就這麼巧地,蘇師姐來了。

“想挨打?”蘇淡水柳眉微豎,“我什麼時候過來一次?居然敢說不是好日子?”

“……”盧悅心情不好,不想理人。

“小沒良心的。”

蘇淡水輕點她一指,“要是再在這裡呆不下去,就跟我回三千城吧!”

“我什麼時候說過呆不下去了?”

慈航齋可沒有對不起她,盧悅不敢讓蘇師姐有這種錯覺。

“那你是因為什麼?”

蘇淡水斜睨師妹,“別告訴我,你是看花好水好,青山白雲好,所以喝酒以祝。”

盧悅扯了扯嘴角,“這是個不錯的理由。”她坐起來時,一本正經,“春長夏發,可以祝祝。”

“……”蘇淡水手癢,忍了忍後,把酒摸出來,給自己灌了一口,“嗯!那我就祝祝吧!”

師妹再不是她剛帶進宗的師妹,真打起來,她肯定打不過。

而且,打傷了她,是她倒霉,要是自己受傷了,更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虧本的生意,絕不能做。

“你是因為前段時間,凡人界發生的時疫問題,而心中不忿吧?”

“……”

“不回答,那就是默認了。”蘇淡水笑了笑,“世界這般大,你想把所有人的事全做了,那勸你一句,還是收起你的難過和不忿,再接着爬回去,好好寫你的經。”

“……”

盧悅擰着眉頭,以靈力取一點江水,用嬰火煮茶。

“可千萬別燒成棄疾師伯的百味茶,我不喜歡。”

蘇淡水在心裡嘆口氣,“進階玉仙的事,我已經報下去了,你說申生師伯他們,什麼時候會上來?”

咔!

盧悅手上的嬰火一顫,若不是控制得快,玉壺恐怕得炸。

“棄疾師伯,肯定是不能飛升了。”

蘇淡水看了眼微起裂紋的玉壺,“別燒了,就要漏水了。”

“……”盧悅默默把玉壺扔進江里。

“我飛升之前,去看棄疾師伯,他說,‘自習卦以來,他一直告訴自己,天道無常,卦——無論如何,都不能算盡。’”

那後來是怎麼回事?

盧悅看向語帶唏噓的師姐。

蘇淡水也認真地看向她,“師伯還說,‘他一輩子,只用命算了一卦,結果……他正在承受,可是不後悔!因為他渡了他想渡的河,並且因為有我們,他到了想要的心之彼岸!’”

“……”盧悅若有所思。

蘇淡水嘆口氣,“棄疾師伯還有一句話,讓我告訴你,‘人生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你只能從中選擇一種,你認為能忍受的苦難。’”

古仙詛咒,歷遍世間轉化,應在師妹身上,她無力更改,只能希望,師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不要在身累之後,還要加上心累。

“有去無回海里的怨靈,到底如何,我不清楚,世人也不清楚,可是你……應該清楚吧?”

蘇淡水摸出一套茶具,用靈泉水幫她烹茶,“超渡的時候,如果覺得不行,就不要勉強了。世上的路多着呢,軟的不行,我們還可以來硬的。

回三千城進天幸圖修鍊,強大自己,等他再來的時候,一巴掌把他再拍下去,反而更為爽快。”

“……”

盧悅真不知道,說自家師姐什麼好。

陰尊如果真是一巴掌能拍下去的,又如何能為禍仙界這麼多年?

他的每一次蘇醒,都不知道,要有多少生命,經歷痛苦掙扎,死不瞑目。

強大,是世間所有有智生靈的本能,醒了以後,他能攪動的風雨,更是難以估量。

“你看看,又鑽牛角尖了吧?”

一看自家傻子的表情,蘇淡水就萬分後悔,當初在師妹憤世嫉俗的時候,沒添上一把火,反而竭力把她往正道上引,“讓陰尊永遠沉睡,是整個仙界的事,你一個人累死了,能起多大的作用?明說吧,只會讓人家痛快地笑。

但是你自身強大了呢?那絕對是不一樣的,世人崇尚強者,修仙的世界,更是強者的天下,像拂梧大師,或者流煙仙子那樣,你最起碼,可以影響一方勢力。”

蘇淡水苦口婆心,“在仙界混了這麼多年,你也算不錯了,勉強可以說朋友滿天下,可是,當人家都一步步強大,而你的修為,還在原地踏步的時候,交情……還能剩多少,你也知道吧?”

“……”

盧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師姐想說什麼。

“正常情況下,朋友是站在同一高度的,別人在進步,你也進步,甚至比人家更快,當你成為一方大佬,那些朋友,也能影響一方勢力的時候,我覺得,才是你真正能面對陰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