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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嘛,”鄧平家的附和着道,“咱們不能硬和費家爭個死活,也不想光吃個啞巴虧,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了。”

楚維琳頷首,她其實也清楚,常郁明平日里瞧着弔兒郎當的,其實鬼主意很多,既然不能和費家撕破臉皮,就只剩下這等噁心人的法子了。

鄧平家的抿了口茶,又繼續往下說了。

為了讓從慈幼局裡抱來的孩子不那麼扎眼,常郁曉幾個商量了,沒有馬上就辦。

徐氏使了人手看着常郁映,她是怕了這個小姑子了,天曉得一個不留心又會鬧出什麼事體來。

常郁映畢竟大着肚子,弄不好是要一屍兩命的,雖然回到了京里,老祖宗怕是不會留下這母子兩人,但徐氏可不敢叫她們折損在自己手上,她只是奉命而來的嫂嫂,上頭還有老祖宗、父親、幾位叔父嬸娘,她是無權定奪了大事的。話又說回來,常郁曉心底里還是有這麼個妹妹的,徐氏不想讓常郁映的死活成了他們夫妻之間的一根刺。

那些看護常郁映的婆子,徐氏是耳提面命了的,千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即便常郁映不折騰,她如今的身子骨在分娩時也相當危險,無論是破水了也好,日常吃喝上也好,一定要謹慎些。

好在,常郁映似乎是叫常郁曉那一巴掌打得通透了些,乖乖吃飯乖乖休息,不吵不鬧的,叫徐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疑神疑鬼的,誰叫常郁映有前科呢。

費夫人來了幾回,盼着徐氏和常郁曉能去袁知府那兒多說些好話。甚至送了不少銀子來,想疏通疏通,要不是怕拿了銀子給袁大人惹麻煩,徐氏巴不得讓費夫人狠狠出血一番。

過了四五日,常郁映好歹有坐起來話說的力氣了,徐氏耐着心中煩悶去看她,本想問一問她這一年來的事情。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開口。

常郁映看出了徐氏的欲言又止,撇了撇嘴,道:“三嫂想問就問吧。”

徐氏暗暗嘆了一口氣。她怕常郁映回憶那些痛苦的經歷會熬不住崩潰了,這才不問的,擠出了笑容,安撫道:“有什麼事兒等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常郁映拉住了徐氏的衣袖。固執搖了搖頭:“我想說。要是我沒有撐過去,你回京里怎麼向老祖宗回話?”

徐氏面上一白。低頭看向那隻拉着她衣袖的手。

很瘦,顯得骨節格外大了,手背上一條條青筋,哪裡還有一點兒官宦人家富家女的樣子了。

徐氏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想當初,她在娘家日日爭鬥時,她的手也沒有到了像常郁映這樣的地步。可見這一年來,常郁映的日子有多悲慘。

即便是自找的。也是真慘了。

這樣的常郁映,在生孩子的這道鬼門關前,到底能不能挨過去,徐氏沒一點兒把握。

萬一真有個好歹,可無處再問話去了。

這麼一想,徐氏也不再攔着,問了常郁映的意思,請了常郁曉和常郁明過來。

常郁映說得磕磕絆絆的,尤其是激動時,幾乎接不上氣,要讓人不住順氣才堅持下來。

照常郁映的說法,她當初是極其不願意嫁去嶺西的,只是老祖宗定了,大趙氏又壓着她,她反抗不得,只能隨波逐流一般讓兩家定了親事,最初時,她有想過,等去了嶺西,再沒有老祖宗和大趙氏了,她一定要鬧個人仰馬翻,總歸她不稀罕什麼陳家什麼姻親。

年初時,看着大趙氏準備的一樣樣嫁妝,常郁映有些心疼了,這些嫁妝,還有她平日里用的穿的,一併送去了陳家,她再一鬧,不全部要給陳家收了去嗎?與其那樣,還不如換作了銀子,才不便宜了陳家呢。

常郁映想把手中的東西換成現銀,她一個姑娘家,出入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做事體並不方便,只好尋了個跑腿的丫鬟,那丫鬟也是個愣的,差點兒叫當鋪誆騙了,虧得是遇見了晨安,這才沒有做虧本買賣。

晨安給常郁映指了另一條路,逃親,說是常恆翰把邢柱喜一家安排在了安華鎮,又把地址給了常郁映。

常郁映起初有些猶豫,可轉念一想,邢柱喜一家是被老祖宗趕出去的,翡蘭也是老祖宗要發賣的,這都叫常恆翰想法子護在了安華鎮里,可見父親對奶兄弟一家是極其照顧的。

自個兒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唯一的女兒,即便逃親的當口,父親氣極惱極,等事情過去了,難道還會不認她不成?連奶兄弟都護着,何況親女兒?

退一萬步講,父母真的不肯原諒她,她有銀子傍身,邢柱喜兩公婆看在常恆翰的份上,也會把她安頓好的。

常郁映做了打算,一心就想着走這條路子了,等入了安華鎮那日,也是巧了,人群里她見到了翡蘭,看來晨安說的果真不假。

當夜,常郁映就逃出了驛館,四更天里敲了翡蘭的門,在翡蘭那兒安頓了下來。

這之後的事情,與翡蘭當時對楚維琳說得基本無二,只是其中常郁映的想法,是他們猜不到的。

常郁映到了之後才曉得邢柱喜兩公婆去了家鄉安葬邢家婆子,她和翡蘭又實在是無話可說,這日子就有些沒趣味了,常郁映生出了往南邊走的心思,翡蘭建議一道走,去尋邢柱喜,常郁映自是答應了,一道上了路。

一開始還算順暢,直到她在費府之中醒來,才曉得自個兒落到了賊人手中。

誰賣了她,這裡是哪裡,翡蘭、華婆子和那小丫鬟去了哪兒,常郁映想知道的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告訴她。

她鬧過吵過,可看守她的婆子都是虎背熊腰,一隻手就能把她拎起來,常郁映占不到半點好處。還沒少挨耳刮子。直到面對這些惡人時,常郁映才明白,她沒有半點兒逃脫的機會了。

自盡,常郁映不是沒想過,可沒有人會給她那樣的機會,即便是受了屈辱的時候,她的嘴裡也被塞了厚厚的布團。決計不讓她咬舌。後來,似是為了消磨她的精力和意志,給她的吃食很少。她疲乏得連咬舌的力氣都沒有了。

日夜被關在小屋裡,鬧到了最後,吃虧的還是常郁映自己。

懷孕了之後,她被送去了另一個地方。依舊有看守,依舊沒有自由。她想絕食,反正她吃什麼吐什麼,可那群賊婆子有的是手段辦法,硬塞着也要讓她吃東西。來來回回的,她有些不知道日夜,不清楚時間。直到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才知道已經過了三個月、六個月、九個月……

常郁映說得很激動。親身的經歷的這小一年,就和在地獄裡度過的一樣,她瘋一樣的想念京城,想念父母,想念兄弟姐妹,老祖宗再是惱她厭惡她的時候,也不會這樣折磨她,糟蹋她。

常郁明的面色鐵青,常郁曉甚至重重在椅子上砸了一拳,徐氏眉宇緊鎖,她雖然早就料到常郁映受了那些罪,可親耳聽一遍的衝擊還是讓她心口發悶,不管常郁映是不是自作孽,她畢竟姓常,要打要罵都該是自家人動手,怎麼能叫外人作踐。